第2章 001 北地逃亡(1 / 1)

五年前,朔州城外。

數日激戰,宋軍雖然戰敗,退守朔州以南三百裏的忻州。但遼人也傷亡慘重,沒占到什麼便宜。曠野之上,滿目瘡痍,散落的遼兵正在打掃戰場,埋葬袍澤弟兄,揀回仍可用的兵器。戰場東麵十裏遼國中軍大帳內,榻前的矮幾上攤著一道澄黃的聖旨,聖旨邊上壓著好幾封字跡潦草的書信,信上的鮮血已經幹涸。幾位主將圍成一圈,雖然打了勝仗,卻人人麵容凝重。

“殿下,催你回京複命的聖旨三日前就到了,皇上派來的人已經出了雲州,正從寰州,應州,蔚州,三麵包抄而來,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中軍主將大將軍耶律敵祿憂心忡忡,滿麵愁容。

一身染血戰袍的主帥耶律賢麵容肅殺立在中央。“胡鬧。我身為主帥,戰事方歇,怎可擅離職守,舍下大軍不顧,自己逃命去?再說父皇仙逝已逾十年,皇上雖將我以子嗣之名養在膝下,但殺我之心昭然若揭。可我不也活到了今日?這些年我忍辱負重苦心經營,眼看有初有成效,此時一走,豈不是功虧一簣?”

“殿下,以往你人在媯州,皇上顧及弑兄殺侄的罵名,不敢貿然對你下手,如今你征戰在外,他隨便編個理由說你在回京途中遭逢意外,便可毫無顧忌對你下手。”耶律敵祿再勸。

“你不用再說,我不會走的。”耶律賢心意決絕。

“殿下,皇上這次是鐵了心要對你趕盡殺絕。以往他念及你在軍中威望,如今朔州一戰,宋兵元氣大傷,五年之內不會再犯。卸磨殺驢,正是他對你下手的最好時機。你隨軍回朝就是死路一條。”耶律敵祿將案幾上的書信遞到耶律賢麵前。“蕭大人也連連來了數封書信催你趕緊上路。南京是我們自己的地方。無論如何先要保住性命才能再圖大業。”

蕭思溫任南京留守,兵馬都總管,雖然偏安一隅,卻是唯一手握重權的前朝之臣。此時也隻有他願意也有能力保全耶律賢這個先帝遺孤。

此時帳外探子來報。代州方向也發現了皇上派來的鐵騎,名為迎接大軍勝仗班師,實為將朔州緊緊圍困,甕中捉鱉,不給耶律賢半分逃脫的機會。

耶律敵祿頓時心涼了大半截。“皇上料準了南京是我們唯一的退路。如今他連這條路也堵死了,殿下這回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大將軍這話說早了。”帳外大步流星走進一個人,風塵仆仆。正是幾日前被悄悄派回上京打探消息的征西將軍兀術。

耶律賢仿佛看到求生的希望,一把抓住兀術的手。“見到韓大人了?”

兀術重重點頭。“見到了,韓大人托我將這封密函以及包裹親手交到殿下手中。”

兀術口中的韓大人正是政事令韓匡嗣。韓家是本是降臣,卻深諳治國之道。自太祖皇帝起就受重用。韓匡嗣是先帝舊臣,其子韓德讓又是寧王伴讀,私下時常對耶律賢提點有加。耶律賢幼時曾與韓德讓一起跟隨韓匡嗣學習漢學。因而耶律賢對韓匡嗣是極為尊重的。韓匡嗣的話他是會聽的。

與蕭思溫的來信不同,韓匡嗣的書信很簡單。偌大的信紙上隻寫了三個大字“燕子城”。隨信的包裹裏也沒有什麼神兵利器,而是一套粗布製的漢服。

“漢服?”耶律賢擰眉。

兀術道:“韓大人怕是早已料到眼下的局麵。向西北借道燕子城進入漢地是殿下唯一的生機。”

“韓大人可有話交代?”耶律賢問兀術。

兀術點點頭。“韓大人要我轉兩句話給殿下,‘臥薪嚐膽,十年生聚’。”

耶律賢歎了口氣。連韓匡嗣都這麼說,看來他此番當真是不走不行。

耶律賢被說動,本該寬心的耶律敵祿看著韓匡嗣信紙上那三個端正的大字卻愁眉不展。“燕子城地處苦寒之地,附近的雲山上常年有妖人聚集作祟,饒是進入漢地的唯一通路,卻九死一生。”

耶律賢拍了拍耶律敵祿的肩讓他寬心。“我眼下已無路可選。皇上定是料想我不會冒險,才未派兵沿北地堵截。我此番若是命喪燕子城,便是上天要亡我,是我命中該有此一劫。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若走了皇上怎會放過你們?”

耶律敵祿道:“殿下不必憂心。我們此番打了勝仗,朝野上下都看著,就算是丟了主帥,皇上最多是謫貶我們的官職,斷然沒有名分處決我們。再說他若將我們趕盡殺絕,將來宋人興兵來犯,誰來替他領兵抗敵?”

耶律賢雙手扶肩向眾人施禮。“耶律賢多謝諸位多年來的照拂,謹與諸位就此別過。大家各自珍重。我若能逃過此劫,十年生聚,定會卷土重來與各位共謀大業。”

“殿下一路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