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鼎尊默默看著喻呈,眉間滿是皺紋,心裏頗為不忍。
喻呈煎熬了一個時辰,不停地打滾,沒有半點消停的意思。
“糟糕。”鼎尊突然皺起了眉頭。
喻呈的身體經過了魔靈的改造,與常人相差很大。此時,這書依然將喻呈當做常人,這樣一來,便出現了紊亂,導致傳功不能正常進行。
鼎尊一拍額頭,急急上前,握住喻呈的手。那手上符文湧動,滿是疙瘩,醜陋無比,如癩蛤蟆一般。
鼎尊不再遲疑,捧住喻呈的頭,念起了清心咒。此咒能凝神去惡,保持清明,防止走火入魔,卻不能從根本上停止痛苦。
喻呈的頭腦仿佛被一汪清澈的泉水灌滿,腦中的符文逐漸變得清晰而安靜,不再四處亂撞。
他停止無助的掙紮,咬了咬牙,穩了穩心神,強迫自己直麵鋪天蓋地的疼痛。
漸漸地,那些符文有了排列組合的跡象。
這是好事,但對喻呈來說,這痛苦不亞於把牙齒一顆顆拔掉,然後重新拚接到一起。符文每跳動一次,他都要抽搐半天。此時,他腦海中的符文成群結隊,成千上萬,宛若一片浩瀚的大海......
整整一天,鼎尊守在喻呈身邊,不斷念著清心咒。那咒語像一支低沉的歌謠、一雙溫柔的手,撥拉著他的心魂,維持著靈台的清明。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突然發狂地睜開雙眼,渴望撕碎那張念咒的嘴,渴望世界變得安靜,渴望自己昏昏睡去,渴望遠離這片如灼燒、如針刺、如鞭笞、如刀割的痛苦。
室內燭火閃爍,溫暖如春。室外雲起雲滅,嗬氣成冰。
邪魔界正下著一場紛紛揚揚的雪,雪花落到瑤池之上,被熱氣融化,變成晶瑩的雨滴。
“滴答,滴答......”
朦朧中,喻呈仿佛聽見了一陣悠揚的音樂。他努力睜開疲倦的雙眼,望向那扇古銅色的天門。
這裏真像一個墳墓。他想。
他突然覺得自己早已死去,在血色的無涯草中,在古樸的鎮妖鍾內,在追兵的包圍圈裏。
他突然希望自己早已死去,不必一而再地失去慕容夕語,不必重溫前世的記憶,不必遇見如風般飄渺的鼎靈。
也許,他正躺在陰暗的泥土下腐爛變臭,化作堅硬的骨頭。那骷髏睜著永不閉上的空洞雙眼,那靈魂做著永不停息的黃粱美夢。
正想著,耳邊的清心咒突然停息。
“喻呈,喻呈。”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
“嗯?”喻呈逐漸回過神來。
“你醒了?”鼎尊的聲音極其嘶啞。
喻呈費力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中,一天已經過去,那些躁動的符文也已組合完畢。
“我還活著?”喻呈喃喃地說。
“你當然活著。練好月光刃後,你便能前往幻林了。”鼎尊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想到鼎尊足足為自己念了十二個時辰清心符,喻呈不禁心頭一暖,“謝謝師傅。”
“臭小子,廢話怎麼那麼多。”鼎尊將視線投向遠方,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這一次,喻呈並未狂喜地急著練功,而是躺下來好好地睡了一覺。
躺在堅硬的石床上,他感到一陣踏實和溫暖,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羨慕那些逝去的人,他們永遠沉睡,不必為未來擔憂,不必背負著期望和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