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03(2 / 2)

“你這是……”

“伯慎兄,在下求你指點迷津!”

“這……快起來,同殿稱臣我怎麼擔得起!”張溫連忙伸手相攙。

“我不瞞你!我自知往日與閹人牽扯不清,但此實非本心。說到底我隻是想保住這頂官帽,不負養父之恩,給子孫族人留個好前程罷了。自入仕途以來,人人皆道我是宦豎遺醜,對我冷眼相加,二十多年如履薄冰,雖不免吮痔之舉但未做傷天害理之事。我也想坦然做事、公正為官,可……可世風之下誰能奈何?伯慎兄通曉經籍,試想一番,洋洋灑灑之《中庸》說的不就是‘不得已’三個字嗎?伯慎兄,千不念萬不念,權且念在先人的分上為我指條明路吧……”

張溫動搖了,心中暗想:“此人從小給閹人做了兒子,大半輩子受人冷眼,提心吊膽才練出一身滑得溜手的本事,平心而論又何嚐不值得可憐?我當初不過是寒族子弟、一介落魄書生,要不是他養父曹騰提攜,哪有今日九卿之貴?”想著想著不禁百感交集,點了點頭道:“你這又何必呢……以你之才遊刃有餘,何況是這小風小浪。好吧!請巨高兄詳思,我朝自定天下以來,宦官橫行亂政,但所為可有竊國之舉?”

“未有。”

“然外戚可有此心呢?”

“這?”曹嵩一咬牙,“我姑妄言之,先前有王莽,近有竇、鄧、閻、梁。”

“好!亂政竊國兩者孰重?”

“竊國為大逆!”

“你這不是很明白嘛!宦官刑餘之人篡不了國……你再想想,剛才例數竇憲、鄧騭、閻顯、梁冀都是宦官扳倒的,他們當中除了梁冀專橫跋扈,其他幾個就真的十惡不赦嗎?”

“這……以您之見呢?”

“他們未必就是惡人,但子弟跋扈、門生仗勢,難免就會引皇上猜疑。而宦官近於君前,就好比是皇帝身上的虱子,陰風點火,趁除外戚之際邀取富貴,但誰又能直截了當去捉皇上的禦虱呢?所以掃滅宦官非一朝一夕之事,隻可就事論事、個案個辦,絕沒有斬盡殺絕的辦法。”

“噢?”曹嵩眼睛一亮。

“水至清而無魚……”張溫沉吟著,“何況現在是一潭渾水!想清就能清得了嗎?這些外戚大將軍,哪個不是閹人幫忙才能掌握大權的?宦官外戚本為一體,都是日久變心反目為仇罷了!”

曹嵩聽了這話真如大夢初醒一般,連連點頭:“高見!遠的不論,此番竇武得以主持大局實有王甫等人相助。說句不好聽的,也有卸磨殺驢之嫌。”

“沒錯!所以他現在起用黨錮之人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細論起來這些人根本就算不上竇武的心腹,就連一直聲援他的當今太傅陳蕃也不是。他們這些人不過是借竇武之勢向宦官發難,而竇武真正的實力根本沒多大!”

“這麼說,竇武是扳不倒宦官的了?”

“不好說,萬事沒有一定的道理。他若是能事事謹慎周密,虛心向陳太傅求教,借黨人之聲勢、少主之懵懂,還是有勝算的,未必不能將這渾水暫時濾一濾。不過竇武其人,性情過直,急功近利……我可不太看好呀!”張溫冷笑一聲。

“依你之見,若要做成此事,最重要的是什麼?”

“文事雖重要,武備更關鍵!”

“武備?!”

“對!北軍五營的兵權才是關鍵!”此話一出口張溫頓覺失口:不該說這個的!若是他與王甫串通一氣弄得竇氏與黨人失敗,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曹嵩見他臉色大變已明白他的顧慮:“伯慎兄不必多疑,我現在隻想避禍,豈敢多求?”

“但願巨高兄能心口如一吧。”張溫歎了口氣,“該說的我說了,不該說的我也不留神講了。你好自為之吧。”

回家的路上,阿瞞摟著父親的脖子一直念叨個沒完,說蔡瑁養了一隻名叫“車騎大將軍”的大公雞,可好鬥了,京城各府公子的鬥雞沒有一隻敵得過它。

曹嵩隻是看著兒子笑,也不說什麼。他腦子裏還在回憶剛才張溫的話——北軍五營的兵權才是關鍵!如果竇氏發難,宦官最佳的應對之策就是劫持皇帝發號施令,這樣兵權就很重要了。而洛陽城最主要的部隊就是北軍五營:屯騎校尉營、越騎校尉營、步兵校尉營、長水校尉營、射聲校尉營。這五營負責京師防務,可以說誰掌握他們就掌握洛陽城內的生殺大權。現在這五營中竇武之侄竇紹任步兵校尉、其心腹馮述任屯騎校尉。兩營抵不過三營,若是宦官再劫持皇上登高一呼,隻怕他手中那兩個營也靠不住。

“阿瞞,聽爹爹話,這幾天京師可能會有些事情發生,你好好待在家裏,不要隨便跑出去玩,會很危險的,知道嗎?”曹嵩拍了拍兒子的小腦袋,“哈哈……你今天可給爹爹幫了個大忙呀!”

阿瞞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實在不明白自己幫了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