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這才明白女兒的怒氣從何而來,情知林釗平日裏連句重話都不曾對女兒說過,陡然發怒,女兒如何承受得住,不禁心疼地攬女兒入懷:“好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你爹也是為了你好,回頭跟你爹認個錯去,你爹平素最是疼你,連琇兒都比不過的,別失了你爹歡心。”
林珆紅著眼睛撅著嘴巴說:“姨娘你放心,爹不會就此厭了自己女兒的;隻是今日我看祖母著實生氣,我怕是老太太從此以後再不喜歡珆兒了。”
陳姨娘回想起在老太太那裏受的屈辱,一股怨氣勃然而發:“你理她作甚?這老婆子性格本就古怪,很難討喜;不討她歡心也沒什麼,她能活多久,咱們最重要的是讓你爹喜歡,以後還不是得分戶獨過的。。。”
“姨娘——!”林珆急的止住陳姨娘。
陳姨娘也恍然醒悟自己一時嘴快失言,忙忙地叫丫鬟們收拾屋子,自拉著林珆上自己屋裏說話去。
陳姨娘遣退眾人,關好門窗,急切地問:“你這孩子昨兒是發的什麼瘋,為何推那丫頭下去?”
林珆嗔著說:“姨娘又失言了,什麼丫頭丫頭的,也是你稱呼的?”
陳姨娘急的火燒火燎的,“得了得了,這裏又沒外人,我自有分寸。你還不快說,好端端的你這是為啥?”
林珆不慌不忙地在桌前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咂摸著說:“姨娘這竹葉青味道偏輕,況姨娘胃寒,不宜多飲,趕明兒我給姨娘送點好茶過來,南閩府的水仙。。。”
陳姨娘急的幾乎出火,忍不住在女兒手臂上擰了一把:“你又給老娘弄鬼,還不快說!”
林珆唉喲一聲,疼的直叫娘,一邊揉著一邊躲著隻笑,“姨娘想必是今兒在老太太那裏挨了頓排揎沒地兒發泄去,隻好出火在我身上,回頭我再跟老太太說道說道,看姨娘還敢不敢對我動手了。。。”一眼瞥見陳姨娘刀子一樣的眼神,不敢再取笑,輕聲說,“珆兒一向不喜歡林瑒,那丫頭模樣又不如我,彈琴也不如我,女紅也不如我做的精巧,不過是托生在大太太肚子裏,一大家子愛的跟什麼稀罕物件兒似的,更可笑是老太太聽了那延光老和尚的瘋言瘋語,就把她當寶供起來了。她仗著自己伶牙俐齒,充什麼俠客義士,專來管我和二姐姐的閑事,她又不是我親姊妹。。。”
陳姨娘聽的一腦門毛線,埋怨說:“你這丫頭,跟個姑娘計較什麼,她又不是個爺們,礙不著你什麼。”
林珆出神地看著自己的蔻丹,欣賞了一會兒,說:“娘說的有幾分道理,女兒原先也是這麼想。直到半年前,咱們去青羊宮上香,偶然遇到了王道婆。。。”
陳姨娘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那老虔婆我躲還來不及,你去招惹她作什麼?”
林珆慢條斯理地說:“我曉得那婆子差點害了娘,不過這也怨不得人家。是娘太胡塗,問人家要了符咒,說好的五百兩,娘愣是克扣下一半,那效果自然得減一半了。大伯母生那林珵也隻好應了一半,我聽說疼是疼的死去活來,到底還是生了下來,倒害的娘在屋裏心口疼了半響。。。”
陳姨娘大驚失色:“你聽誰說的這些?”
林珆隻一副“我自然曉得”的表情,繼續說,“娘也真是胡塗,要做便做了,省那點銀子做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娘弄這些有什麼用,那會他們在京城,隔著幾千裏地呢,何況就算應驗了,大伯母又不是從此不能生了。後來不是還生了林玘麼?不過那王道婆還是有幾分道行的,她替我算了算,說咱們娘兒倆妨在芙蓉上,你想想看,這芙蓉可不就是林瑒那丫頭?王道婆還說,這芙蓉不僅是關係咱倆,跟闔府都有牽連,是主福還是主禍現在難說,但除非潑天的富貴,否則必是彌天的大禍。要破了這先兆,這芙蓉必得受點磋磨。”
陳姨娘早已聽得驚呆了,林珆出了會神,繼續說,“自此女兒看那林瑒越發不對盤,心裏惦記著王道婆的話,心想必得讓她吃點虧才好。恰好昨日在那假山上我倆爭執了幾句,我一時靈動,隻叫她看那邊說有好風景,順勢便推了她一把,原也沒想著要置她於死地,那假山才多高點,想著她頂多摔斷幾根骨頭,躺個三月兩月的也罷了,誰曉得她那麼不經摔,”狡黠地笑了笑,“今兒中午我從老太太屋裏出來的時候,恍惚聽到侍墨那蹄子說那林瑒雖然醒了,卻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下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