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晨光蒙了一層薄紗從遙遠的天邊撒了下來。窗外飄起迷蒙細雨,瀝瀝雨聲夾雜著團團水霧衝進室內,緩釋了冷月周身火燎一般的不適。房門輕響,她的心下安然。不用睜眼去看,這熟悉的腳步,熟悉的氣息,隻有他。
柳文絮小心翼翼地來到榻前,見冷月微睜著眼眸,才柔聲說道:“月兒,我磨了果泥,吃點兒吧?”
冷月本想搖頭,卻見他一臉的期待,終未忍下心來。柳文絮將一勺果泥遞至她的唇邊,淺食一口,清清涼涼的感覺慢慢滑落胸腔,澆滅了那裏正燃燒著的團團火焰,好不舒坦!冷月費力地抬起頭,疑惑地望著柳文絮,這初夏的時節,去哪兒弄到這冰爽的食物?
許是讀出了她的疑惑,柳文絮淺淺一笑道:“怕你吞食不下,我特意將這果泥在井水中鎮了半個時辰,怎麼樣?好些了嗎?
霧氣逐漸凝聚眼眸,冷月看著窗外蒙蒙亮起的天空,和柳文絮布滿血絲的雙眼, 她顫抖地輕喘一聲,目光不經意間落到柳文絮包裹著的手掌之上,虛弱地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柳文絮慌忙將手掌往身後藏了一藏,搪塞道:“沒事,削果皮時不小心割到的。”
冷月無力地扯過他的袖擺,說道:“給我看看。”
柳文絮說道:“不礙的,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倒是你,還要再歇一會兒嗎?”
冷月望向他滿臉的關切,心下一酸,眼臉間竟不覺有了些濕潤。她掩飾性地吸了吸鼻子,視線越過柳文絮,望向窗外:“下雨了。”
柳文絮點頭道:“是啊,三更天的時候就下上了。”
冷月目光回轉,落到他的身上。柳文絮趕忙說道:“我……我也是早上聽寺裏的小師父說的……”
冷月輕笑,心下一陣顫抖:“……我想……看雨……”
柳文絮回身望了望窗外,想了想,說道:“好,你等一下。”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柳文絮繞過回廊,冒雨走如寺院中,拉住一位小和尚,說道:“這位小師傅請留步。”
小和尚回身問道:“施主可有什麼事?”
柳文絮道:“在下想問小師父這寺中可有竹藤椅,可否借在下一用?”
小和尚問道:“敢問施主要做何用?”
柳文絮道:“我家妹子重病在身,剛剛清醒了一些,想到外麵坐上一會,所以在下冒昧,想問小師父借一張竹藤椅。”
小和尚想了想,說道:“師叔那裏好像有一張,請施主隨小僧來吧。”
柳文絮跟在小和尚身後,七拐八拐到了一間房門前,小和尚說道:“請施主稍候片刻。”說罷,敲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兒搬了把椅子走出來,說道:“施主要的可是這把椅子?”
柳文絮道:“正是,多謝小師父。”
柳文絮搬著椅子,健步如飛地走回廂房,將椅子放在廂房外的回廊上,取來錦被厚厚地墊在椅子上,這才進去對冷月說:“月姑娘,可以看雨了。”
冷月眼皮微微跳動,似乎已經輕睡過去。柳文絮見狀,趕忙住了聲,想要輕輕退出房去。冷月緩緩撐開眼皮,說道:“柳公子……”
柳文絮停住腳步,走上前去,說道:“醒了?再睡一會兒吧。”
冷月輕輕搖頭,說道:“扶我出去吧。”
柳文絮猶豫不覺,冷月輕笑:“不礙的。”說罷,撐起身子就要下地。柳文絮趕忙上前一步將她接住,那纖細的手臂握在他的掌心之中,輕如棉絮,軟若無骨,柳文絮心下一痛,顧不得其他,橫身將她抱起,快步走入回廊,放倒在藤椅之上。
冷月靠坐在藤椅之上,微眯著眼眸望向天地間肆意飄零的雨絲,帶著沙沙的聲響敲打在屋頂,珠簾一般順著屋簷滴滴落下。記憶隨風,輕輕飄落。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大雨的夜晚,在城外與官兵交手的一刻。
那時的雨勢不似眼前的這般纏綿,是留作讓人駐足觀賞的。那夜的一場雨,浩大,磅礴,勢不可擋。她在雨中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她記得那襲白衣,裙擺無助地在雨中飄搖,幽冥一般,仿佛在向她宣告著命運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