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罵人不揭短的道理很多人都懂。
自己的長相如何,韓龍還是有點數的。
可惜的是,韓龍遇到了一個實在人,不見得每一個出家人都是實在人,可出家人說真話的還是比較多,就一句話,讓韓龍站也不是,坐也不成,一甩衣袖,心說:“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韓龍也擔心,就當時的架勢,和尚手中的降魔杵要是落哪兒,他都承受不起。
因為他看出來了,那玩意是真家夥。
降魔杵在和尚手中像是輕如鴻毛一般,可落地的一瞬間,砰的一聲脆響,門口台階口的大理石麵立刻就被砸碎了一小塊。這玩意要是落在身上,是頭牛都要沒命,更別說是人了?
一開始,韓龍還以為和尚是故意讓他難堪,可躲在房間之後,細細想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孽障?
出家人降妖除魔,都是神話中的片段,對現代人來說還真的有些遙遠。韓龍嘴上口口聲聲的說,不信妖魔鬼怪,可他心裏頭是信的。都趕上了,能不信嗎?
想起當初在山中發現的那個大墓,好不容易炸開墓道之後,走進墓室,卻看到一個土台,看上去像是祭壇。從土台上,幽暗之中白骨累累,散落而下,幽綠的鬼火就在祭壇周圍繚繞。
就一愣神的功夫,老五瘋了似的衝上了祭壇,魔障一般從祭壇上拿起一把短刀,插入胸膛,開膛剜心……
那一刻,韓龍大半輩子跟死人打交道的人,也都嚇了半死。
之後的事在韓龍的記憶中變得很模糊,幾天之後,他在商城的一處招待所裏醒了過來。那麼多年了,韓龍一閉上眼睛,都會想起那天墓道中的景象,可他又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暈過去。
最後活著的兩個人中,韓龍終年疾病纏身,可紀老六卻沒事人似的,活的好好的。紀老六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時又是他的兄弟。但自那以後,韓龍的心裏總是有點隔閡。
這麼多年以來,韓龍放任紀老六的任何缺點,可在背地裏還是防著一手。就是因為當年的那場變故之後,紀老六含糊其詞的解釋,尤其是老四和老三的死,紀老六像是故意在隱瞞什麼一樣,隻說當時情況所逼,背著韓龍逃出了墓道,而老四和老三給他爭取時間。
對於這個解釋,韓龍不信。
這也是他不完全相信紀老六的原因,雖說兩人是三十年的兄弟,但做他這一行的兄弟相殘的見的多了。
這輩子,最不能信的也就是兄弟。
裹在厚實的大衣之中的韓龍想起這些,眼神不由的落寞起來,他不由的心中暗自歎氣,這輩子最遺憾的大概也就是沒有一個交心的人。
眼神落到紀老六的臉上,十多年了,當初還是精壯的漢子,此刻臉上也有了細微的皺紋,兩鬢也出現了一些白頭發。紀老六開始還以為大哥是生氣了,雖說,幹他們這一行,被和尚惦記上總要比被條子惦記上好好一些,可總歸是一件丟人的事,更何況是被堵上門了。
房門敲了幾聲,進來了一個年輕人,恭敬道:“龍爺,和尚走了。”
“走了?”韓龍微微閉上的眼睛睜開,一道精光迸射而出,咄咄逼人。
年輕人略微遲疑了一陣,接著說:“是的,走的時候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兄弟們都氣氛不過,想教訓一下和尚……”
“哼……”韓龍不屑的輕笑了一下,心說,就你們幾個,那禿驢一棍子,能掃落一大片:“就你們幾個三腳貓的功夫,在街麵上震懾宵小足夠了,但跟那個大和尚相比,差的而不是一丁半點。”
年輕人臉色酡紅道:“按龍爺的吩咐,兄弟們被我勸住了。”
韓龍不耐煩的揮手道:“你先下去。”
年輕人關上房門之後,紀老六也頗感別扭,轉身想要走。被韓龍叫住:“老六,你這段時間跟商家走的太近了。商家的那個老東西可不好對付,到時候吃虧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大哥多慮了,商家不過是商賈人家,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來?”紀老六不信的笑笑,忽然臉色僵住了,心中一動,如果平時韓龍是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點名提醒的,今天多少有些反常。忍不住問道:“大哥,是不是聽到些什麼了?”
“嗯。”韓龍承認道:“侯三今天來過,聽說你的手下幫著商融對付了一個小子?”
“吃裏扒外的東西,整天搬弄是非。”一聽是這事,紀老六緊繃的肌肉鬆弛了下來:“手下的兄弟動手沒輕重,失了分寸,不過大哥放心,人已經跑路了,找不到我們頭上來。”
“跟我合作的是商家,不是商融,你搞清楚了沒有?”韓龍聲色俱厲,很少發火的人,一旦發火起來,總是能讓周圍的人膽顫驚心。韓龍在小事上慣著紀老六,並不代表他能夠容忍紀老六將麻煩帶到他的身上。臉色陰沉的盯著紀老六,就像是一條昂首吐舌的眼鏡王蛇一般,讓人後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