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忙把絲線解下,將玉如意又恭恭敬敬地遞了回去。
慕容泓接了,也沒說話。
這會兒太後一行已經進了殿門,殿中除了慕容泓之外,其餘人都矮了下去。
慕容泓在奴才們的行禮聲中迎了上去,口中道:“姑母,您怎麼過來了?”
太後慕容瑛微微笑道:“這幾日讓你去長信宮與哀家一同用膳你總也不去,哀家當你還在為抄書之事生氣,便過來瞧瞧。”
慕容泓一邊讓著慕容瑛往座上走一邊道:“將帝師氣病雖非泓兒本意,卻也確是泓兒的過錯,姑母罰泓兒抄書理所應當,又何來賭氣之說?不過這幾日仔細想想,泓兒深覺愧對先帝重托,也愧對姑母期望,無顏去見姑母罷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入座,跪在地上的奴才這才敢起身。
長安抬眼一瞧,發現愛魚兩隻爪子扒在慕容泓的小腿上,喵嗚喵嗚地想往他身上爬。那麼一點高度,換做其他貓早就一躍而上了,愛魚這貨簡直丟盡了它們貓族的臉。
見慕容泓並無伸手抱它的意思,長安忙往地上一趴,嗖嗖地爬到慕容泓腿邊,把愛魚抱了過來。
慕容瑛看著跪在地上的長安,略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問慕容泓:“如今這貓,也肯讓奴才抱了?”
慕容泓道:“這奴才是潛邸來的,為了伺候朕淨身入宮,也算忠心,朕賜他一個閑差,算是關照故人了。”
“哦?潛邸來的。你抬起頭來。”慕容瑛興味盎然地看著長安。
長安:擦!奴才不能與主人對視,怎麼都喜歡叫她抬頭?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太後的臉,定在太後的左肩。這太後看著十分年輕,仿佛才三十多歲,聽說她原是東秦貴妃,慕容一族靠著她才得以中興最後式微天下。先帝慕容淵父母早亡,稱帝後為了表彰她對慕容一族的貢獻奉她為太後。在宮中浸淫久了的人,那股子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勢到底是爐火純青渾然天成。
“長得倒也不錯,就是人小了點。哀家問你,為何拚著挨上一刀,也要入宮伺候啊?”慕容瑛和顏悅色地看著長安。
長安恭恭敬敬道:“回太後話,奴才是覺著宮中一定比潛邸好。”
“哦?那宮中是否比潛邸好呢?”
“是!”
“好在何處?”
“小魚幹好吃。”
殿中靜了一靜,隨即掀起一陣笑聲。
慕容瑛臉上掛著含蓄得體的笑容,對慕容泓道:“你這奴才,倒是個逗趣的。”
慕容泓笑得滿室生豔,道:“不過是個嘴饞的奴才罷了。”
慕容瑛便將長安撇到一邊,轉而對慕容泓道:“說起嘴饞,近來廣膳房頻頻丟失肴饌,也不知是宮人嘴饞還是鬧了鼠患。飲食之事馬虎不得,哀家正派人徹查此事,這兩天陛下的禦膳,便先由長信宮那邊送來吧。待廣膳房整頓好了再恢複供膳。”
慕容泓道:“有勞姑母。”
慕容瑛見他神情溫雅,眉間眼底卻總隱著一分黯然,便軟言勸道:“我知你與先帝兄弟情深,先帝走得突然,你一時難以適應也是應當。隻別一味溺在裏頭,把自己給熬壞了。如今在國喪期,也不方便讓你出宮散心,不如這樣吧,哀家下一道懿旨,讓朝中官員家中適齡子弟進宮參選郎官,你看著若有合意的,便留下隨侍伴駕,陪你說話解悶也好。”
慕容泓無可無不可道:“過幾日再說吧,這幾日我總覺得懨懨的,做什麼都沒精神。”
他們姑侄二人在說話,長安借機偷偷觀察太後帶來的人。
離太後最近的一位太監年紀約三十出頭,麵如敷粉唇若塗丹,一雙眸子黑亮透徹,兼之身形高挑姿儀秀雅,很有幾分男色。
他旁邊是位五十左右的婦人,圓臉,身材略豐腴,打扮雖素淨,露出袖口的那隻玉鐲卻是成色極好的,應是太後身邊得臉的管事姑姑。
再旁邊是兩位二十出頭的侍女,雖是不動不語,但那股氣場就不是寶璐懌心之流能比的。
長安眸光一轉,發現徐良此刻垂眸順目,既不看慕容泓也不看太後,然而其上半身卻顯然比方才往前傾了一些,帶著一絲他自己怕也沒有察覺的恭敬。
長安心中恍然的同時,也忍不住犯疑:如今看來,宮中能主事的也就太後和皇帝,比之尚未親政的皇帝,太後顯然權力更大,爪牙更多。但這兩人好似都不清楚她為何會入宮?那麼,究竟是誰,基於什麼目的,把她弄進宮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