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安靜下來。
“這東西你如何得到的?”長安問他。
慕容泓忍過傷口那一波痛,這才道:“你不在的第二年,鴻池裏接連淹死了兩個小太監。審問與他們一個寓所的太監方知,宮裏有流言說你扔了個寶貝在鴻池裏頭,那兩名小太監自忖水性好,下水撈寶貝,故而溺死。朕知道後,就去問吉祥,吉祥說你回宮當天確實在於飛橋上扔了個東西在鴻池裏頭,但扔的是什麼他沒看清。朕就命人舀幹了鴻池裏頭的水,找到了此物。”
舀幹了鴻池裏的水……在這個沒有抽水泵的年代,長安無法想象那是多麼浩大的一個工程。就他這麼能折騰,居然沒落個昏君的名頭在身上,也是奇跡。
“長安,此物,當年你是想送給朕的麼?”慕容泓試探地問道。
“不是。”長安將白玉盒抓在手裏,“這是我自己戴的,不想要了,故此扔了。”
慕容泓並不相信,道:“朕試過了,朕戴在拇指上大小正好,你戴,不嫌大嗎?”
“嫌大啊,所以才要扔啊。”長安瞪著他,惱羞成怒凶巴巴道。
慕容泓笑了起來。
長安看著他笑得唇紅齒白的,視線卻突然模糊。
“數年不見,你怎麼變傻了?就那麼不管不顧地撲上來。刀劍無眼,萬一刺中了要害怎麼辦?江山不要了?孩子也不管了?”
慕容泓看著長安,以前不明白她的心意,總覺得若是哪天她為他掉眼淚了,那才是心中真的有他。而今看到她眼中淚光,卻隻覺得心疼。他一點都不想看她掉眼淚,隻想看她笑。
“那年彭城之戰,朕以陶夭為餌,誘贏燁自投羅網。當時朕站在城頭上,看著贏燁為救陶夭單槍匹馬脫離陣營向城下奔來,朕的心,被撼動了。那是朕第一次為他們這對夫妻的愛情所感動,也是第一次明白在對待自己所愛的女人方麵,朕不如贏燁多矣。身負重擔,要為了所愛之人不顧一切以命相抵,朕覺得這個決定,太難做到了。直到昨夜身臨其境,朕才知道,原來也不是那麼難。因為在那一瞬間,腦子是沒法思考的,也就不會計較得失權衡利弊,剩下的,隻是一腔本能而已。朕曾經說過朕永遠不可能變成贏燁,但此番,朕卻因為自己終於能像贏燁一樣保護所愛之人而感到自豪,朕是不是前後矛盾不可理喻?”
長安低著頭不說話。發現給自己擋刀之人是慕容泓的那一瞬間,那種無可比擬的驚慌和擔心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時至今日,她依然害怕他出事勝過於擔心她自己。
如果這不是愛,那是什麼?
“其實朕知道,朕不是前後矛盾不可理喻。朕隻是,喜歡你喜歡得神魂顛倒無法自拔。”
長安聞言,雙頰不可抑製地燒了起來,伸手去掐慕容泓的胳膊,罵道:“你怎麼這麼肉麻!”
慕容泓一邊呼痛一邊不失時機地抓住她的手,順杆子往上爬:“長安,別走好不好?你不想回到朕的身邊,沒關係,朕不會逼你。朕隻求你別走,讓朕知道你就在那裏,讓朕可以照拂到你。好不好?”
長安側過身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會考慮。”
願意考慮就是還有機會。
慕容泓握著長安的手不想放,又恐氣氛突然安靜會讓她發現自己還握著她的手,於是忙另起話題道:“說來這次你我脫險蕃蕃居功至偉,朕要重重賞他。小小孩童有此急智與膽魄,實不多見。”
提到這一點,長安倒是有些憂心,道:“也許當初我就不該告訴他他的父母另有其人。他如此早慧,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隻要好生教養,不會是壞事的。朕也早慧。”慕容泓安慰她道。
長安看著他,一臉的一言難盡,倏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道:“那可真是要好生教養了。”
慕容泓:“……”又被嫌棄了好難過。
慕容泓以這一刀為代價,換得長安留在了盛京,蕃蕃也進宮做了伴讀。除了還是不能常常見到長安外,他覺得一切都很圓滿。若是再挨一刀能換得長安回到他身邊,他想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的。
隻可惜挨刀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傷好後他每天能做的,依然隻是爬到闕樓上去窺視長安院裏的瓦片,炊煙和樹冠,想象著她在做什麼。
好在現在有孩子做紐帶,時不時的就能從孝順的旭兒那裏拿到長安讓蕃蕃帶進宮來的蜜餞點心,聊慰相思。
他不知道的是,每天這個時候長安也會在房裏窗口拿望遠鏡看著他,他在闕樓上待多久,她就看多久。
六月中旬,圓圓真的帶著兩個孩子來了盛京,住到了長安院子裏。
聽長安講過當初她想走又沒走成的原因後,圓圓當機立斷給袁衝寫了封信,讓他關了老家的酒樓舉家搬遷到盛京來。
她覺得吧,長安這一輩子是離不開盛京了。
平靜的日子總是容易過,轉眼夏去秋來。
這日長安在傍晚用望遠鏡看慕容泓時,發現他似乎有些咳嗽,於是第二日就讓人買了梨子回來熬秋梨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