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著榻邊張競華的手,叮囑道:“待會兒若生產不順,記得一定要保小。我一早留下信件,絕不會讓你為此擔責。”
張競華忙道:“娘娘切莫胡言,你一定平安無事的。”
長安搖頭,道:“我這身子,很可能無法陪他到老,孩子可以。若是生產不順,強行保大去小,我也必受重創,這番苦頭就白吃了。嫂子你快答應我,我疼得不行了。”
張競華怕影響她生產,忙哄她道:“好好,若真有那時,我定會看著辦的。”
長安這才拿起一早準備好的扭成條狀的帕子咬在口中,開始按著接生宮女的指揮一陣陣地發力。
天上月亮一寸一寸地向東偏移,慕容泓在廣膳房滿手白麵地揉麵團,長安在椒房殿一頭熱汗地生孩子。
慕容泓揉了一會兒白麵,忽然心有所悟。
自長安有孕後,除了四五個月的時候經常突發奇想想吃某些東西外,已經很久沒在吃食上麵提要求了,今日為何突然半夜說要吃包子,還要他親自來做?
他早上要上朝,因此長安從不會要求他熬夜,更遑論隻是為了一口包子。
心頭一揪,他顧不得滿手白麵,一聲不吭轉身就出了廣膳房,急匆匆趕往長樂宮。跑到椒房殿前一看,見裏頭燈火通明,宮女端著水盆進進出出,他便知自己猜測沒錯。她是因為要生了,怕他緊張才找借口把他支開的。
心跳得有些失序,身上隱隱冒汗,他幾步跨上椒房殿前的台階就要往裏麵去。
吉祥見陛下突然回來了,正猶豫要不要去告訴長安,見陛下要進去,忙又攔住他道:“陛下,娘娘說了,不讓您進去。”
“為何?”慕容泓心急如焚,麵色自然不會和藹。
吉祥壯著膽子道:“娘娘說,您在裏頭她會分心。”
吉祥這般說,慕容泓倒真的不敢硬闖進去了。
他在殿前焦躁地徘徊兩步,忽又麵色發白地問:“為何沒有聲音?”
幼時鄰家曾有婦人生子,那淒慘的叫聲直傳到他家這邊,一夜都未停,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吉祥道:“娘娘說了,大喊大叫有損她的形象,故此不叫。”
“這是想忍便忍得住的麼?”慕容泓愈發擔心了,恰一宮女端著水盆出來,他忙衝過去一把揪住她。
宮女受驚,手一抖半盆血水都潑在了他身上,頓時驚嚇欲死,腿一軟就要跪地求饒。
慕容泓卻緊緊揪著她,一疊聲地問:“皇後情況如何?如何了?”
“娘娘正在生產,一切安好。”宮女想起皇後一早的叮囑,忙道。
慕容泓鬆了口氣,鬆手讓宮女離開。
好在殿前燈光不亮,他又魂不附體,是故沒有察覺被潑濕的衣裳散發著隱隱的血腥味。
長福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慕容泓衣裳濕了,該及時換過才是。
慕容泓此刻哪有心情去管衣裳,揮揮手叫他退下。
“陛下,眼下天冷了,你若著涼生病,待皇後娘娘誕下了小皇子或是小公主,您就不能來看她們了。”長福道。
慕容泓這才分了點注意力在自己的衣服上,當即命長福:“你去拿來朕換。”
長福忙一溜煙地去甘露殿取了他的換洗衣裳來,就在殿前伺候他將濕衣裳換了下來。
長安本以為以自己的身子生產必然困難重重,誰知許是她孕期著意控製飲食及注意運動之故,孩子的個頭並不大。痛是極痛,但以她的耐力,並沒有痛得昏過去,心悸感也隻在後頭最痛之時發作了一下,她熬過去了。
晨光微熹之時,慕容泓聽到內殿傳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他僵在台階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一名著急報喜領功的老宮女奔了出來,跪在地上朝他大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皇後娘娘為您誕下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均安。”
慕容泓轉身便邁著發軟的雙腿向內殿衝去。
殿中張競華正與宮女一同包裹孩子,見他來了自是要向他行禮。慕容泓也顧不上,滿心滿眼都是床上的長安。
長安還醒著,頭發濕濡臉色發白,累慘了的模樣。
“長安,你……你還好嗎?”慕容泓坐在床沿上,本應該高興的事,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是悲喜交加。想給她擦一擦額上的汗,手一伸出去才發現手上不僅沾滿了白麵,還在微微發抖。
長安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他的手,有些虛弱道:“滿手白麵的就來了,我的包子呢?做好了嗎?”
慕容泓看著她的笑臉,心口一熱鼻子一酸落下淚來,唇角卻又勾起微笑,握緊她的手道:“你好好的,我給你做一輩子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