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旅行者的經驗之談,簡單吃過午飯後伊維被吉拉米這樣拜托了。
起因是吉拉米對於接下來的旅途感到有些不安,倉促的準備時間更是加重了這份擔憂。有哪些東西是必須準備的,有哪些事項是必須記住的,“在最後這點時間裏最應該做什麼”,“旅行者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是毛巾。”伊維差點脫口而出。該死!雖說一直想忘掉,甚至一度已經忘掉,但這個愚蠢的問題瞬間將他拉回某個下午。
“旅行者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某個家夥故作高深地發問,“是毛巾!記住,最重要的是毛巾!”自問自答的同時再三叮囑,單看動作和神情儼然教導弟子的嚴師。
伊維對此見怪不怪,這家夥的話裏十句有十一句是不靠譜的,如果一不小心記住了一兩句忘不掉反而麻煩了。
“伊維你別不當真,這是屬於頂級旅行家的秘密!你想想……”
那通不知道怎麼掰出來的理由總算是忘掉了,可那句“是毛巾”竟是印象如此深刻,即使努力不去想,仍在某個時刻突然就溜到嘴邊。
拋開毛巾不談,這也不是什麼好回答的問題,伊維並不擅長對開放性問題做確定性回答。如果一般而論,要解決的問題無外乎吃食、穿著、住宿和移動方式,特殊區域還有安全問題,真要說有什麼最重要的事大概是攜帶足夠可交易的錢幣還有值得信任的當地向導……好吧,這些對接下來的行程幫助不大。
想了一下,伊維隻能承認:“我出行時都是往返於人類市鎮,對於接下來的可以說是荒野探險還真說不上有什麼經驗。我現在能想到的隻有準備好禦寒的衣物以及保養好你的劍。”經驗其實還是有的,但都是失敗的、慘痛的經驗。
“誒?連伊維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嗎?”吉拉米雖說有些意外,不過怎麼也沒到克莉絲這種程度,剛剛到來的後者聽到伊維的話後驚呼,換成別人用同樣誇張的神情和語氣說同樣的話,無論如何也會被認為是在諷刺。
“總之,伊維你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並沒有考慮過旅行本身的問題,是嗎?”
因為需要去做所以就去做了,而不曾考慮是否能成功——並不是出於這樣直率的勇氣。有的事是必須做的,伊維在內心會擅自作出這樣的覺悟,但並沒有貫徹覺悟的勇氣。相反,促使自己做決定時看上去很果斷的是名為逃避的情緒:隻要做出決定,之後總會有辦法的。也不完全如此,事先收集充足的情報,分析後製定最優化的方案,這麼做的時候也不是少數,毋寧說,這正是伊維作為“顧問”的本職工作。但伊維明白自己可能永遠無法信任自己的決定,不論準備得多麼充分、邏輯推敲得多麼嚴密,“萬一失敗了”這種恐懼始終揮之不去。哪怕事實上已經成功了,也會忍不住去想“如果重來一次說不定就是失敗的”、“成功裏附帶了太多偶然因素”。甚至伊維自己都能意識到這大概已經屬於病態了,可誰能繞開自己的內心呢?隻不過這類心情是不好說出口的,決策者的動搖在決策實施過程中隻會招致不必要的失誤。另一方麵,迷茫啊痛苦啊隻要說出口就會引來同情,本該擔負的責任就在理直氣壯的發泄和安慰中隨手丟棄了,何等令人作嘔的溫情啊!這樣卑鄙的事伊維自然不屑去做。
“克莉絲作為吉普賽人很擅長占卜吧?我沒怎麼研究過塔羅牌,不過其中有個意象很有趣。‘愚者’將所有的過往背負在隨身一個不大的行囊裏,將生命的全部意義執著在前進上,直至在懸崖上一腳踏空。這樣的一生究竟有沒有意義呢?硬要說的話,我自己是屬於看不到終點會覺得不甘的那類人,不過把結果拋在腦後、連一刻的迷惘和後悔都沒有過的人生果然很令人羨慕啊。”
微妙地理解不能。是在自嘲?自我辯解?抑或單純在轉移話題?無法輕易溝通欠缺的不一定是己方的理解能力,也可能是對方的誠意,吉拉米記得伊維這麼說過。
“愚者嗎…我覺得伊維更像是‘魔術師’,直觀的說來不就是這樣嗎?雖說我也不怎麼懂塔羅牌…等等不對!我什麼時候成了吉普賽人呀?!”
“直觀的說來。”
……
之後話題急速轉進到“針對吉普賽人的偏見”、“煉金術士與女巫是否屬於同行”等等,吉拉米的問題也就不了了之,所以確實是在轉移話題?但總感覺有什麼更深的含義。
“不可以小看女巫在草藥學上的造詣,據說他們很早就發現了利用蟾蜍製作長壽藥劑的方法,這一點即使是你們也必須認輸。”伊維好像有點得意,他似乎挺喜歡收集這類聽起來像是胡說八道卻意外地是真的生僻知識。
“才……才沒聽說過那種藥劑呢,蟾蜍跟長壽能有什麼關係啊?”克莉絲看起來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