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需要讓她察覺到這件玩物並不好玩,他就可以抽身而走。以她的性格絕不會錙銖必較,更不會因為一個玩物的去留遷怒到鳳山。在她心裏,他好玩,但並不重要。

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嗤笑了一聲,自己都不知道歎的是什麼,笑的又是誰。

沒過幾天,預想中的請柬已經到了,這一次,不同以往是午前,而是晚宴。不過這並沒有什麼關係,他知道自己去後應該做什麼。

天色已晚,幾個寺人掌燈帶著晏周走向禾殿。夜間不同白日,進出皇宮是要有人跟隨的。

遠遠看到禾殿,沒有燈火通明,黑漆漆一片。走到近前,幾個寺人停住腳步,示意晏周獨自進殿。

晏周心中猶疑但腳步不停,邁上石階走入殿內。這才發現整個大殿並不是真的毫無光亮,就在往日擺桌的地方,有一個精致的燈盞,燈光微弱。

這時,大殿兩旁的庭柱處又出現若幹燈盞,皆是微弱的火光,然而湊在一處,剛好燃亮了中間一小片空地。

忽然,殿內響起鼓聲,悶悶地敲擊聲低沉至極,讓人聽了無端地心跳,像是後方有千軍萬馬正要向自己衝來。晏周停住腳步,心跳加快了,他忽然想起了那夜,國破家亡的那一夜。

驟然,排簫聲響起,似乎為沉悶的黑夜找到了出口,讓人心中豁地想大呼大喊,把所有的壓抑全部釋放。就在此時一人躍然場中,腳步踏著排簫聲,時快時緩,牽引著所有的樂聲與情緒。

晏周心中一顫。那身穿碧色舞衣的人,竟是齊文薑。

她比半月前更瘦了,但那貼身的衣服能看到她健康的軀體,她右手持劍,神色高傲得像是坐在馬上的將軍。她腰肢勾壓,碧色的舞裙毫不累贅,身體隨著樂聲旋轉騰躍,間或幾聲鍾鳴,執劍之手在空中挽出劍花。隻是那不是劍舞,更像是戰場上浴血的鳳凰。

文薑額上漸漸有了汗珠,但她絲毫不覺,她舞著將士們的征戰、舞著勝者的榮耀、敗者的血淚。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但在晏周看來似乎隻是一瞬。

就是這一瞬,永恒刻在他的腦海中。

鼓聲漸歇,文薑腳步變緩,最終停在當場。她喘息著,直到這一刻,她才將目光投向晏周。最初還有一霎的怔愣,但馬上就想起自己半月來受了這麼多苦,就隻為了為他舞上一場。現在,自己做到了。

她眼睛晶亮,將手中劍器遞給侍者,幾步上前:“夫子,阿薑舞得如何?”

晏周竟還沒有回神,輕輕說著:“《邶風》。”

文薑開懷,她果然沒選錯,晏周一定喜歡這個曲子。

“公主。”晏周忽然正了神色,卻沒有抬頭去看文薑,“晏周請辭。”

文薑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為何?”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夫子還要教阿薑商道啊。”

“商之一道,錯綜複雜,公主心思單純,終究不合適。”晏周低眉。

文薑忽然覺得無詞可辨,眼前的晏周,又回到了最起初見麵時,那個冷冰冰的人。她做的還是不夠嗎?

“阿薑哪裏不好?”她的聲音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