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聽聞先生有綠芝草,不知是否屬實?”

晏周的拳頭攥得死緊,見到杜仲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反而鬆開了拳隻淡淡點了點頭。

“可否……可否請求先生易於杜仲,哪怕杜仲傾家蕩產絕對給先生一個滿意的價格。”杜仲眼睛發紅,祈求的神色毫不掩飾。此時的他再不是那個白衣冷冽的人。

晏周抬眼,眼前的這個人害他家破人亡,而此時這個人正為了他深愛的女子求自己。這是天命嗎?晏周一時有些走神。

“少主人。”孟伯開口。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杜仲,自打第一眼他就一直強忍著自己不把那張臉揍扁,屈辱與恨險些讓他把持不住。

晏周回神,眼中多了許多淩厲。

“杜夫子聽說衛王病危急需綠芝草,就來求我。”晏周緩緩道,“周還不知杜夫子原是衛國人。”

杜仲一愣,連忙說:“先生誤會了,杜仲不是衛國人。”

“那又為何替衛王求人?夫子從不折節相交,更遑論求人?夫子於我不誠,我怎會給你?”晏周說得不客氣。

“我……我”杜仲一張臉從漲紅到蒼白,卻說不出話。呼吸急促間真似陷入絕境的困獸。

孟伯眼中出現一絲欣慰,七年的隱忍,總算有一朝能見到仇人絕望的樣子。他、他們……每一個都逃不脫被複仇的命運。

杜仲被逼得直欲吐血,他緩了好久總算開口,一字一頓:“衛王,於……我……有……恩。”說罷他也沒了力氣,屈膝跪在了地上。

嘔心瀝血的一句話,卻隻換來晏周一聲冷笑:“這恩,是替你疼愛宣薑公主,日夜宿於新台,通宵達旦嗎。這還當真是大恩。”

“你!”杜仲猛地抬頭,雙眼赤紅似要噴出火來。

晏周絲毫不畏,直視而來。那眼裏有著千軍萬馬,有著年幼失怙、震天血仇……

杜仲一嚇,忽然萎頓於地。他迷茫了,晏周眼中的仇恨不是假的,他對自己的恨意那麼明顯。但是,自己何曾傷害過別人?

自己從小善待人事,要說唯一一件違逆心願之事,還是因她言語相迫,終成憾事。那件事……

杜仲心中一震,再度抬眼的一瞬間,晏周從他的眸子裏看到了了然,而後是深深的愧疚和悔意,甚至在他看向晏周時眼中流露出了同情,隻是終歸於無奈。

【他知道了】不知為何,晏周就是知道。

而這一刻來臨時,他竟沒有絲毫的快意。他曾無數次幻想當自己把他的惡行擺在他眼前狠狠報複他的場景,而當這一刻到來時他卻沒有了感覺。

晏周忽然覺得有些興味索然,他轉頭看向孟伯,剛要說話卻見孟伯眼中精光一閃飛快地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有人偷聽。

晏周頓了頓,開口道:“夫子起來吧。”

杜仲還在失神,太多的情緒在他胸中擾得他無法呼吸。聽到晏周的話隻是木木地站起了身,哪裏還有平日瀟灑的杜祭酒半點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