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拍掌道:“大哥,你是讓那位秘密長老聞風遠遁,莫讓莊夢蝶捉到?”
解風搖頭道:“非也,我是令他盡起精銳,火速前來救我。
“過不了一月,江湖中人均會震駭,不知從哪裏鑽出許多無籍籍名的高手。
“我若非身處絕境,斷不會出此下策。
“如此一來,江湖中人終會查探明白,再將之轉入隱密處,不知又要費多少手腳。”
風清揚忽然止住他,道:“有人來了。”
解風望向門外,不多時但見四人提擔物事而來,到得門前才看清是四名和尚提著兩甕酒,擔著一碩大無比的食盒。
四個和尚進門來放下東西,合十問訊,解風二人忙還禮不迭,一個和尚道:
“兩位施主請用晚膳,這是白員外臨行時吩咐下來的,兩位施主如另有所需,盡管吩咐,小僧一定為兩位施主辦到。”
解風笑道:“多擾了,兩位師父何妨共用?”
那和尚登時赧然,似是有甚虧心之處,囁嚅半晌方道:“施主慢用,小僧告退。”轉頭一溜煙似地逃走了。
風清揚詫異道:“這小和尚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當下小心翼翼揭開食盒,卻是一具烤乳豬,兩人相視大笑,方始明白那四位和尚奪路而逃的原由。
解風笑道:“想當年廬山慧遠和尚設美酒烤豬款待陶淵明,而成千古佳話,這裏的和尚倒也不俗,隻是你我愧無淵明之詩酒風流了。”口中說笑,手上卻拿著銀釵一一驗過,方敢享用。
二人飽餐一頓,已是入夜時分。
解風推開窗子,望著黑黝黝的荒野,沉聲道:“兄弟,咱們該上路了。”
風清揚怔道:“大哥,什麼事這麼急?”
解風道:“逃命,兄弟,咱們以後便得晝伏夜出,在每個地方絕不可待過一天。”
風清揚叫道:“大哥,你真是嚇破膽了,不是我瞧不起你們丐幫,就憑莊夢蝶和那幾位長老,就把咱們追得滿天下逃?我可丟不起這人。”
仰身躺在禪床上,合起雙眼,須臾已然鼾聲大作。
解風苦笑幾聲,情知此事說出來亦難取信於人,況且多半盡屬自己臆測,雖說憑自己幾十年的曆練感覺,不會有錯,但若確實指證,卻也不能。
此事太過凶險,倘若自己所料不差,則自己終將死無葬身之地,不管自己逃到哪裏,等待自己的總是那張編製精密、無形無質的網,言念及此,數日來苦苦撐持的力氣霎時間崩潰無遺,隻感全身酸痛,舉手投足均感疲累,倒在另一張禪床上,倒真的熟睡過去。
風清揚假寐一會兒,聽解風呼吸深沉,知他真的睡熟了,心中暗笑,真是江湖走老,膽子變小,他原是要氣氣這位把兄,見他睡著了,又甚感無味,躺在枕上卻說什麼也睡不著了。
自慕容雪去後,風清揚心中一股鬱勃之氣無處宣泄,隻想和什麼人大砍大殺大鬧一場方好,不意身邊帶著解風,不免顧忌良多,畏手畏腳,頗感無聊,思來想去,總無事可消此寂寞。
忽聽咯咯幾聲嬌笑,風清揚心頭狂震,衝口道:“雪兒?”騰身而起,推開窗子向外望去,但見荒野無際,迷蒙月光下,數十種不知名的野花芬芳吐豔,馨香襲人。
然則周遭寂寂,鬼影子都不見一個,遑論那嬌麗無儔的慕容雪了。
風清揚側耳諦聽,卻再無嬌笑聲傳來,風清揚大失所望,知道如是慕容雪,縱然不現身相見,亦必有其他古怪精靈的促狹舉動,以她之心性,斷不能深沉如斯。
他長歎一聲,方欲合窗,耳邊清晰聽到一聲歎息,其聲雖微,可在風清揚耳中,不啻春初驚雷,霎時間手足俱軟,心頭狂喜,略一定神,已如潛龍出淵般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