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醒過神來,咦道:“秋姑娘,你怎麼了?”
秋夢強懾心神,訥訥道:“公子,你又何必用好話來騙我、安慰我。”
風清揚一怔道:“我沒說假話呀,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哎喲,我適才說什麼了?”
秋夢“嗯”的一聲,嬌嗔道:“公子,你真壞。”
臉上火燒一般,羞不可抑,掩麵伏在桌上。
風清揚倒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兒女情態,嬌柔婉轉,的是可人,也不禁心中一動,卻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何所從來,自己心中問著自己:“我說什麼了?”
猛然間大悟過來,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方知她會錯了意,卻又怪不得她,原是自己言語不慎,感慨變成了表情,有心人聽去,焉有不會錯意之理。
事勢如此,已然無法解釋過來,一時之間如中夢魘般怔在那裏。
秋夢伏案良久,緩緩抬起頭來,麵上兀自溢彩流霞,豔麗不可方物,輕聲道:
“能聽到你親口說出這句話,我真是死也不枉了。”
風清揚唇吻翕張,卻是說不出話來,心下百感交集,苦不堪言,隻覺失足掉進了無底深淵。
秋夢又道:“隻要你心中有我,我已是心滿意足,何必把我虛捧得那麼高。
“你也別難為情,我的心事你不是早知道的一清二楚,多虧那時我不知道你是誰。
“若不然我說什麼也說不出來那番話,我一直等著你答複我,天可憐見,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風清揚片刻間已然回複常態,多年練就的定力牢牢鎮懾著心神,望著秋夢如癡如醉的神情,便知事態愈演愈烈,全然不可收拾了。
秋夢幽幽道:“我原以為你看不上我,現今才明白你怕對不起死去的桑姐姐,其實我身上流的也是她的血。”
風清揚忽然發現,秋夢的神色中依稀似有桑小蛾的影子,不知是自己的錯覺抑或是血液在她體內起的作用,居然越看越像,這在外人是萬難看出的,在風清揚看來,卻是最易於辨析的。
那神態、體態,早已與自己的感覺融為一體,隻是自己一直分心旁騖。
從沒好生打量過秋夢,心中思忖道:“天意如此,夫複何言。”
知道除了簽訂城下之盟已然別無他途,主意既定,登時輕鬆許多,反覺能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相伴,倒也不錯,兼且能在她身上看到桑小蛾的影子,亦可聊慰無盡的相思苦了。
秋夢被他諦視得羞澀不過,轉過頭去,嗔道:“日日相對,還有甚麼好看的。”
風清揚從這薄怒微嗔中益發印證了自己的感覺,耳邊似乎響起桑小蛾的聲音,心下酸惻,忽然他想到一件事,登時竦然汗出,脊背發涼。
桑小蛾毒術高明,當初為什麼不將秋夢毒死,卻下了這樣一種奇毒,是否讓自己隻能選擇二人中的一人,她自知聲名不佳,難以如願,下毒伊始便已決意要將自己生命移植到另一個軀體中,這想法雖然荒誕不稽,但以桑小蛾素日之為人卻是想當然的事。
想通這一層,風清揚才明白了桑小蛾為何要在死前了結夙怨,登門送“藥”,其實不過是要拋棄自己蒙塵的軀殼,在他人純潔的肉體中複活。
秋夢詫異地看他苦苦思索的模樣,心中忐忑,唯恐他出言反悔,自己可不用作人了。
風清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該上路了,我們回家吧。”
秋夢驚道:“我們?回家?”
風清揚微笑道:“回家。”
秋夢從他堅毅的笑容裏領悟了一切,巨大的歡樂如潮水般淹沒了她,雙手捧起風清揚的手捂在自己的臉上,痛快淋漓地哭將起來。
風清揚不知是喜是憂,隻感到心裏沉甸甸的。門外響起葛氏五雄的聲音:“公子,野味來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