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2)

一個明智豁達有思想的人,他什麼時候也不會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奴顏婢膝地去察看社會上那些所謂大人物的臉色生活,他什麼時候也不會硬著頭皮去做一些自己難以完成的事情。一個明智豁達有思想的人,心靈寧靜,他能夠隨時隨地的舍得下財富名利和快樂怨恨,他能夠不斷地去尋找日常生活當中那些新鮮有趣的事情做,哪怕他的生命隻剩下一天的時間,他也能夠活得輕鬆、瀟灑和自然。

一個人隻要活著,就得需要不斷地認識自己。認識自己,就是認識自己的本來與靈魂,這也是哲學研究領域裏的最頂峰。其實認識自己也就是人們探測人類生命深度最直接,最實際的一條大馬路。一個人的社會生活一旦有了什麼新的希望和追求,他的生活勁頭肯定就會很充足,生命力就會很旺盛。實質上,一個人的生命的意義,就是通過不斷地思索、求索、覺悟、頓悟來尋找自己這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沒有情感,沒有生活情趣,沒有人生歡樂的人,一輩子也不會有真正的覺悟,更不要說什麼頓悟了,他們那一類人,永遠也不會尋找到一個清晰的自己。

自己是誰?這些年來平庸一直在尋找。那一天下午,平庸在嶧山的寺廟裏碰見了一個掛單的老和尚,他便上前試探著問那個老和尚,我是誰?誰知道,那個老和尚什麼話也沒說,隻給了他一個微笑,然後默默地用手指頭指了指寺廟院子裏那棵生長了幾百年,現在還依然鬱鬱蔥蔥的菩提樹。

我們尋常老百姓雖然並不都是在有意識、有目的地學習、研究人生哲學。但人們天天都生活在人生哲學的氧氣氛圍裏,這可是一件真實的再也不能夠真實的事情了。日常生活當中有些人,尤其是一些成年男人,每當他們對別人侃起自己的社會經驗和人生故事,爭論起一些社會焦點、矛盾問題的時候,特別是喝了一點酒的男人,能夠謙虛的不多,那個時候幾乎個個都成了各種人生觀念的社會哲學家。

這些年來,誰也沒有強迫平庸非得去學習人生哲學這門深奧的學問,他也從來沒有認真地去學習過什麼人生哲學,但他的下意識裏總是在尋找他自己這個人,這說明了什麼問題呢?也許這就是社會人的一種社會生活的本能反應吧。平庸多年來這種苦苦尋找自己的心理活動和思維過程,實質上就已經是下意識地在學習人生哲學,在解讀社會上像他這一類小人物的思想和靈魂。

那天晚上,平庸跟幾個朋友在海鮮王大酒店裏集會,他喝多了酒,獨自坐在沙發上抽著香煙,喝著茶醒酒,耳耳呼呼地聽到教育局的薛局長在酒桌子上像作大會報告似的,用撇腔拉調的山東普通話跟酒桌子上的那幾個人講:“說實在的,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就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別人來講,都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謎語。”

平庸聽到這兒就將手上的香煙擰滅在煙灰缸裏,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拍拍雙手,朝著大家咋呼著說:“薛局長,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我給你鼓鼓掌。”

大家緊接著跟隨平庸的話語先後地都咋呼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喝酒喝得已經滿臉通紅,醉意朦朧的薛局長,一看大家都這麼恭維他,得意的雙眼都笑成了兩條縫,他二話沒說,豪爽得站起身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以此來謝謝大家對他的敬意。

平庸喜歡文學,尤其是喜歡詩歌、散文和小說。平時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的時候,他也經常坐在辦公室裏寫一寫。在這些年的寫作實踐過程當中,他似乎是漸漸地弄明白了,為什麼社會上有那麼多的大人物都喜歡講:“一個真正的文學家,實質上就是預言家、哲學家、教育家和思想家……”

錢鍾書先生在1986年1月《致胡喬木》的一封信當中說得更明了:“哲學思想往往先露頭於文藝作品,形象思維導邏輯思維之先路。”

現在平庸方才算是恍恍惚惚的醒悟過來,原來社會生活當中的每一個人的一生都是一門挺深奧的哲學,隻不過這種散亂的大眾哲學,人們自己一時半會兒和別人說不明白,甚至就是自己跟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罷了。但人人都是社會生活當中的哲人,這種說法還是挺有道理的。遺憾的事情是,這個社會上有很多聰明人,他們都沒有費心思、動大腦、花力氣運用自己的獨特生活語言去書寫自己的社會生活,沒去挖掘、整理自己下意識實踐人生哲學這門學問的理論體係。

有的時候,平庸就好這麼尋思著,這輩子如果我能將自己日常生活當中這些微妙的、複雜的、矛盾的心理活動和大腦思維的一係列過程,自然而然地按照蹉跎歲月的社會演變過程,用文字一篇一篇地書寫出來,也就算是還沒有白活這麼一生。有的時候,他還好這麼尋思,這些年來,我所寫的這一些不入流的文字,或許還有點人生意義,或許對人們還有點用處。每當他自己這麼尋思著的時候,他的這個塞滿枯草的心裏也就稍微地有了那麼一點見亮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