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 / 2)

平庸喝完一瓶二兩裝的北京二鍋頭,讓這個會算計人的阿梅給弄得心情挺煩悶的,於是他又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尋思著,就是阿梅以後每天給我100元錢,這個工作也不易跟著她打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別說住賓館了,就是租房子住,天天喝麵條也不夠我花的啊。再說了,我這個小老頭子在這群孩子,這些青年教師和輔導員當中,就像是一頭驢站在羊群裏,自己都覺得不怎麼協調,這種感覺實在是不怎麼樣。既然在深圳找不著什麼工作,感覺也不好,但我還得先做幾天輔導員,然後到珠海、廣州去轉悠轉幾天,出門打工,旅遊回家也挺好的。可不好又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沒有真才實學在這個大都市裏混飯吃了。

平庸在深圳、珠海和廣州漫遊期間,每天晚上張慧娘都打電話安慰他,囑咐他注意安全,注意飲食衛生,不要舍不得花錢,讓他吃得好一點,玩得開心一些之類的話語,幾乎每一次通完電話,弄得平庸的心裏都挺不是滋味的,可第二天平庸走出賓館的大門,這一天他還是玩得挺痛快的,直到他的口袋裏的鈔票快要花光了,他方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那天早上八點多鍾,平庸從廣州白雲機場登上飛機飛往濟南。他默默地坐在飛機座位上,心裏平靜得猶如一杯涼開水,腦海中一片虛無。是不是我真的已經衰老了?要不怎麼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欣喜與激動?這可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自掏腰包坐飛機回家呀!

飛機像隻蒼鷹似的在空曠的蒼穹裏遨遊,飛機上麵是蔚藍的無垠天宇,飛機下麵是浩瀚的雲海雪山,這麼一種夢幻似的際遇,這麼一種獨特的風景,怎麼就沒有觸動平庸的一點靈感?怎麼就連他心海裏的一朵浪花也沒攪動起來?這倒真是有點奇怪了。

平庸自從內退以後,幾乎每天夜裏他都能做上一段或幾段夢。別管是好夢還是噩夢,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再閉上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把夜裏夢到的那些好情景,一五一十地都按照他的想象填補到自己的現實生活當中來,借以平衡平衡他這顆總是不肯安分的靈魂,然後在慢騰騰地起床,去度過這新的一天。這新的一天將會是什麼樣的?又能遇到一些什麼事情?自己應該去做一些什麼事情?這些種種未知的事情,平庸是從來都不肯浪費腦子去多思多想的,所以他的生活當中經常遇到一些尷尬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過去那二十幾年,平庸在公司裏當個芝麻官,靈魂是一天比一天麻木,為人處世是一年比一年庸俗市儈。雖說他的身上到現在也還沒有什麼特別肮髒的銅臭味,可實話實說,他的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散發著那麼一股酸腐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平庸從廣州回到家裏,一晃之間一年又過去了,這一年多來,平庸幾乎是又從複地逛遍了他們附近縣市區的一些有點名氣的風景區,斷斷續續地又寫了幾十篇遊記散文發表在各個文學網站上玩心情。近段日子,他把自己這些年來所寫的一些遊記散文係統地整理了整理,歸納到他的那部《隨意的風》的遊記散文集裏,他自己感覺著挺好的。好的原因之一,那就是這兩年來他自認為自己還算是沒有白活,經常好跟張慧娘說:“遊記,是我遊走於自然山水,以散體文字詩性地將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所表現出來的一種散文體式,它是我麵對自然山水的心靈映照和生命體驗,也是我的日常精神生活的一種文字表現形式……”這一類似的話語來顯擺自己有文化。豈不知,文化並不單純的就是一個人的學曆、經曆和閱曆。文化是根植於一個人的內心的修養,是無需提醒自己的自覺,是以約束自己為前提的自由,是不由自主地就會為別人去著想的善良。

這兩年來,平庸一直這麼琢磨著,一篇遊記,不能隻是停留在雙眼看見什麼風景,描述一番,再加點什麼曆史典故之類的文字就算完了。按時間順序,移步換景,事無巨細描寫得再逼真的遊記,也不過就是一篇流水賬的文字。一篇與靈魂不搭邊,與心靈無關的遊記,既感動不了自己,更感動不了讀者。寫遊記首先就得要善於挖掘文化內涵,要進行理性思考,要投入主觀情感,讓主觀臆想和思緒不露聲色地從客觀景物當中體現出來,一句話,情感、景觀和文化融為一體的遊記才是文學作品。

平庸所寫的那一些發表在各個文學網站上的遊記散文,算不算是文學作品,這兩年張慧娘從來都不多說什麼了,但平庸既然敢把他自己那些遊記文字彙集成一本集子,敢把那本集子起名叫作《隨意的風》,還敢尋思著等到以後自己的經濟條件允許的時候,就自費出版這本遊記散文集的書,給自己和一些親朋好友留個紀念,這就足以說明平庸這個人還是有些勇氣和膽量的。人的勇氣和膽量來自哪裏?人們自會有他自己的一些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