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2)

這兩年,平庸每天早上五點鍾準時起床,上完廁所,洗刷完畢,喝杯咖啡,便穿上太極服和太極鞋出門上鐵山公園裏去打太極拳,舞太極劍,八點多鍾準時往家走,到了家裏衝個熱水澡,他們家幾十年如一日裏裏外外的一把手張慧娘就已經給他做好了早飯,他吃完早飯,抽根香煙,喝杯咖啡,便上書房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在各家大型網站上瀏覽時事新聞。看完新聞上客廳泡杯茶,到院子裏抽根香煙,鼓搗鼓搗盆景,隨後回到客廳端著茶杯再回到書房裏坐在電腦桌前,喝著茶,靜靜心,便開始修改他的文章亦或是寫作。中午喝杯小酒,吃完飯,抽根煙,喝杯茶就進臥室上chuang去迷瞪一覺。下午自然醒來之後再到書房裏去坐在電腦桌前,或修改文章或寫作,晚上吃完飯便陪著張慧娘看電視,二十一點準時上chuang睡覺。

這年把以來,除了特殊情況之外,平庸的小日子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他的日常生活有規律且又不乏味。 回歸書齋, 回歸自然,回歸觀察和靜思的狀態,在平庸看來就是回歸生活的原始狀態,他現在從心裏頭覺得做一個曆史和社會變遷的旁觀者就挺好的。

生活的原始狀態是沉思的、靜謐的、內斂的,與外界的關係僅僅在於觀察和欣賞。平庸這個喜歡看戲的人,現在天天饒有興致地坐在台下,靜靜地看著人世間這個大舞台上永遠在演繹著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他的態度不是冷漠的,而是興致勃勃地在觀察著、欣賞著和思考著什麼。

前段時間,平庸的一個老朋友,年方五十九歲突然心髒猝停,離開了人世,那情那景讓人唏噓,令人歎息。時自今日,每當平庸回憶起他們倆當初推杯換盞,促膝長談的那一些舊情往事,就會情不自禁地感慨人生短暫,生活無常,嘴裏就好自言自語地嘟囔:“靜靜地活,淨淨地活。靜靜地走,淨淨地走!”

今天是農曆的臘月二十三,是灶王爺上天庭陳報人世間事務的日子,也是平庸五十八周歲的生日。中午張慧娘做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兒子和兒媳婦帶著孫女可心回來給平庸過生日,興奮得平庸難免多喝了一杯小酒,午覺醒來之後,家裏已經空無一人,他心裏尋思著,這大冷的天,看來他們真的是帶著孫女上鐵山公園裏拍照雪景玩去了,我看我還是上我的電腦玩玩心情好了。

平庸坐在電腦桌前喝著茶,心裏尋思著,現在是修改小說,還是寫篇什麼文章玩玩呢?他琢磨來琢磨去,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來,今天是我五十八周歲的生日,雖然身體狀況挺好的,可過一年就會老一年,身體在強壯也會每況愈下,這是不爭的事實,是人生的自然規律,不如趁早給兒子寫篇醫囑為好。於是他的腦子裏一邊琢磨著詞句,雙手就一邊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

兒子,今天我已經五十八周歲了,給你寫一份醫囑,並不算是什麼荒唐的事情。

兒子,鐵山公園是我和你媽媽當年定情的地方,公園裏的山水和那些花草樹木都是見證我和你媽媽相親相愛,攜手白頭到老的精靈。這幾十年來,我高興了、生氣了,亦或是無聊寂寞了,都喜歡到鐵山公園裏去走一走,看一看。尤其是內退這幾年,幾乎每天都到鐵山公園裏去散散步,回味回味以往的那一些瑣碎事情,琢磨人生,反思自己,思索未來的生活,其目的,不外也就是在有生之年力求自己的生活過得有點品味而已。

兒子,我知道人的生命很寶貴,但這近幾年來親眼目睹了一些老年人的生活,我漸漸地明白了“壽則多辱,路暗且長”的這個現實社會生活問題,心裏頭的感慨頗多,也就不願意,也不敢多琢磨什麼事情了。

兒子,我知道你是個孝子,如果將來我起不了床的時候,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你能夠盡力地幫助我保持我的身體幹淨、舒適一些,把我的床鋪給弄得幹爽潔淨一些,我就很高興,很知足了。雖然我這個人的自我生活能力不強,可卻希望在任何時候都能夠保持自己的人生尊嚴。

兒子,以後如果我得了什麼重病的話,希望能用藥解除或減輕我的身體疼痛,我不需要任何增加身體痛苦的那一些治療和檢查,例如放療、化療、手術探查等等之類的治療,即使那些治療和檢查對改善我的身體症狀有好處,我也不需要。當我的生命存活毫無質量,生命支持治療隻能延長死亡過程的時候,我放棄心肺複蘇術,放棄使用呼吸機,放棄使用喂食管,放棄輸血,放棄使用那一些昂貴的抗生素。

兒子,一個人的生命到了毫無生活質量的時候,除了浪費錢財和醫療資源之外,活著實在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況且死亡是人類生命曆程中的一種自然規律,我希望在我的生命最後關頭由你來幫助我實現尊嚴死的願望。因為我早已經知道了,病人一但進入那個臨終的階段,治療方式的選擇權就已經不在病人自己的手上了,他們家裏的人總是要想法方法地去延長病人的生命,可對於依賴呼吸機、插管的虛假生命及其對病人的折磨都缺少了正常人的理智。我這篇醫囑的主題,簡而言之就是讓你和我的親屬們都早早地對生死問題看淡一些,看開一些,讓我臨死之前還能夠保證一定的生命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