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銘又一次意識到自己該離開這裏了。旁邊的門通向樓上,而另一扇門卻是通向離開這裏的出路。她看到姚涵宇又沉浸在遊戲中。她明明是走向離開這裏的那扇門,可她居然上了樓梯,跟在他的身後,她當然知道樓上是什麼地方。
也許這是給她一個機會。她的心中懷著某種美好的期待。上了樓梯,姚龍富在一間起居室的門口等著她。這裏的華麗讓她有些暈眩。她想要問他為什麼要把她帶到這裏來,有什麼話不好在下麵說嗎?但姚龍富已經為她磨好了濃香的咖啡。
“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會怎麼樣?這可不是我的錢,不能說給誰就給誰。”
姚龍富把咖啡遞到她的手裏,用一雙飽含深意的眼睛看著他,和在樓下的他完全換了一個人。
“那沒關係,無非是我卷鋪蓋走人而已。”
“哦,有這麼嚴重?”
“相當嚴重。”
她感到眼前的人不再是鎮長,一個主宰著這片土地的尊神,而是一個和她發射著某種溫情的男人,雖然自己和葉南之外從來沒有接觸第二個男人,男人那一套她還是完全明了的,但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接下來還會做什麼。她已經喜歡上了這裏的環境,尤其是喜歡這樣的談話方式。
一個睿智的男人,笨蛋當不上鎮長,葉南不是笨蛋,但葉南這樣的男人同樣當不上鎮長,他隻能當個好司機。現在卻連個最差的司機都當不上了。
“是劉誌軍逼著你到我這裏來?”
“不是逼著那也差不多。我的任務完不成,我的工作就……”說到這裏,她苦苦地一笑。
姚龍富搖頭笑著說:“這個劉誌軍簡直是瘋了。”
董銘認真地說:“向縣裏要錢,他是什麼手段都會用上的。學校的經費也是緊張。你這個當鎮長的隨便一說就可以了事,但我們就難了。他這樣做你該理解,但他不該讓我來張羅遭這個罪。”
“遭罪?”姚龍富看著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董銘,文雅嫻靜,氣韻翩然,典型的知識分子中的美女,在政府機關,這樣的女人並不多,雖然美麗的女人並不少見。他在距離她不遠的一把安樂椅上悠然地坐下來,情趣盎然地交談著,“是啊。看來我是真的給你添麻煩了。好,不說這些。你愛人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你還守著他,不簡單。你還這樣的年輕漂亮。如果我們也搞一個類似感動中國那樣的節目,我看就可以評你。”
“這和年輕漂亮有關係嗎?我是他的妻子,難道這不是我該做的嗎?”
“雖然不能說完全沒關係,但你現在可是充滿誘惑的時代,你肯為這樣一個男人苦守,讓我高看你。你若想出任某個有勢力男人的晴人,完全辦得到。”
沒想到姚龍富居然說出這樣的話,董銘馬上接著說:“那就是說姚鎮長就有這樣的晴人了?”
“我?哈,你看我會有晴人嗎?我難得閑下來一次,如果有,我不得和晴人秘密幽會去?”
“那到也是。現在的官員找晴人已經是時尚,姚鎮長怕是一般的人看不上吧?”
姚龍富開玩笑地說:“我?嗬,女人不是過分的巴結我,就是過分的躲著我。我家裏有個母老虎般的老婆,我喜歡的那些女人都躲著我。”
董銘笑著說:“是嗎?是怕給自己找麻煩吧。”
姚龍富看了看時間,似乎冷丁想起了什麼,站起身,搓了搓雙手:“好了,不開這樣的玩笑。我現在真的要讓你走了。我要趕一篇講話材料的提綱,我說過的,明天要開會,不抓緊就不趕趟了。”
“鎮長不是有自己的秘書班子?”
“我就是寫材料的出身,在我的眼裏,他們就是個擺設。我不能開車送你,多包涵。”
“我哪敢讓鎮長您來送我啊。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我真的該走了。”
她在準備離開這裏的時候,姚龍富走近了她,董銘發現姚龍富的眼睛放射著光彩,他的雙手伸展著,但又停在了那裏,似乎要做什麼動作但最後沒有做出來。她並沒有多想。他是鎮長,不可能做出他們學校那些下三濫的男老師那樣卑劣的行徑,有許多花花心腸的男老師在葉南出事後,就總在打著她的主意,發些曖昧的甚至是汙穢不堪的短信,但她看也不看就刪掉,但也正是這樣,她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些男人。
喪失了最後的希望,董銘感到上樓來和姚龍富坐這麼一會真是沒必要,仿佛她讓一個男人看到自己幹淨的身體和悲哀的心靈,真不如她剛才就直接離開,不給這個男人展示自己高高在上的機會,而這裏逼人的豪華給她的內心造成了更深的壓迫感,也更感到自己懷抱希望破滅給自己的打擊是怎樣的巨大。
董銘走出姚龍富的別墅時,心裏似乎有著莫名其妙的失望,是啊,她到這裏沒有一絲的成績,從女人的角度來說,她似乎覺得應該發生點什麼..然而,什麼也沒發生,她好端端地往自己家裏走,失魂落魄地往家裏走。
葉南看到自己可愛的妻子變成一個憂鬱的女人,心痛地說:“怎麼了?咳,你就把我放棄得了?”
董銘第一次跟他發起了脾氣:“你就被煩我了好嗎?”
董銘第一次跟龐龍分開了睡覺,但董銘一夜未眠,腦子裏都是姚龍富小樓的豪華和與姚龍富輕鬆的談話,而自己被數落後的哭泣卻忘在了腦後。這卻不是個令人討厭的人,她也沒資格討厭他。她想,如果姚龍富真的對他實施那樣的事,她是不是真的接受啊?
不,堅決的不接受的,雖然她已經好久沒跟男人幹這個的了,說真話,她還真是想啊。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知道形勢的危機,她要為自己說出的大話負責,姚龍富絕不肯幫她,而且毫無幫她的理由,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就是小學老師的位置,現在是全家唯一的飯碗,但她就要失去家中的這個唯一。
生存的危機讓她心情沉重,無端的發火。龐龍眼睜睜地看著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妻子,什麼也說不出來。到了上班時間,董銘還是穿戴齊整,包挎在肩上,做好了上班的準備,但眼前卻出現了劉誌軍那嘲弄挖苦的臉,想起自己說出的那句誇下海口的大話。她渾身發冷,充滿恐懼。她並不是喜歡誇口的女人,完全是劉誌軍逼的,但現在感到被逼到懸崖的卻是自己。她在門口站住,無所適從。龐龍躺在那裏盯盯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感到董銘的臉慢慢的冷下來,雖然也在盡力地為他做事,態度已經明顯沒有過去好,煩躁時常表現在她的行動上。他早已做好了忍耐任何不公待遇的準備,現在他不敢問她為什麼不去上班,但他卻無比關心這件事。
已經過了妻子每天該出門上班的時間,但董銘還站在門口猶豫不決,龐龍囁嚅著說:“到點了,怎麼……”
“到點怎麼了?我今天還不去了。”
董銘似乎賭氣似的跨回房間,把包扔在沙發上,一屁股坐在那裏。
“怎麼了?”龐龍小心翼翼地問。
“我工作沒了,我們就喝西北風了。”
龐龍大吃一驚:“怎麼這樣說?你老師當的好好的,怎麼會……”
“都是那個該死的縣……”她忽然意識到,這話還真不該說出來,“我跟劉誌軍說了大話,我辦不成就自動離開學校。”
“什麼事啊?”
“什麼事?跟你說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因為……”她看了看龐龍那半截的身體,終於忍住了想說的話,心中又對姚龍富產生了強烈的痛恨,就是這個家夥把她對生活最後的一點希望剝奪了。
上班的時間已過,劉誌軍沒有給她打來電話,人多僧少,她的離去還可以給校長一個斂財的機會,但她怪不得別人,是她把自己的崗位拱手相讓。她開始想下一步的打算。她要選擇一個私立的學校,盡管去了那裏就是在出賣自己的尊嚴,並且前途不保,但眼下兩個大人和孩子的吃飯問題是頭等大事。
她正要給一個私立學校的校長打電話。劉誌軍的電話打了過來。一定是求她回去上班的,她感到自己有了些麵子,但以後在第三小學就抬不起頭來。
“董老師,實在是太感謝你了,你給學校立了大功,我說話算話,一定按照我說的辦。你現在就可以到單位取錢,因為撥給我們的資金已經到賬,一百萬,別的學校都是五十萬。”
“你說什麼?”
她懷疑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就是劉誌軍在胡說八道。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你一出手就解決了我們一大塊的資金問題。好了,你現在就來吧。如果你願意,中午學校領導班子所有人請你吃飯。”
她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但劉誌軍的話清晰地回蕩在她的耳邊。
突然,她跳到了龐龍的床前:“我掙到錢了,一筆大錢,十萬。”
“你是怎麼……”
龐龍看到突然之間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的妻子,莫名其妙的同時,竟有些害怕,但他來不及多問,董銘已經飛了似的狂奔了出去。劉誌軍看到董銘走進了學校大門,迅速地取了錢,來到門口迎接她。
董銘還是第一次看到劉誌軍的臉上這樣燦爛的笑容:“真沒想到,財政局李局長一大早就給我打了電話。他說鎮長的話他不能不聽,但他似乎不那麼滿意,但是錢已經到了我們的帳上,是姚龍富特意吩咐的。你看,你做了工作,我沒有食言。這是十萬。”
董銘的腦子還是懵懂一片,但那一捆子錢已經實實在在的捧在劉誌軍的手上,正在拱手相送。這不是假的,雖然她還在做夢一樣。她怕說出的話走了調,隻好歎息一聲,打開包,讓自己的手盡量別發抖,並且裝得若無其事。
“我就知道你和姚龍富的關係不一般。你歇幾天吧,以後家裏裏有什麼事,可以跟學校說一下,學校盡力幫你解決。中午沒什麼安排,校領導請你吃飯,飯店隨便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