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生意免不了和當官的打交道,林德發一直信奉這樣一個道理,要是哪一天花的錢不夠五萬,就表示這一天的事沒辦妥當。所以這十萬塊錢沒送出去,對他來說倒是一種負擔,就覺得藍眉這一關沒打通,以後公司有了新項目的話手續就不會那麼好辦了。

藍眉靠在椅子上,一臉平靜的看著他,說:“林總,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這資料我爭取上午看完,下午就辦手續,我不會故意拖著的,我還怕上麵查下來怪我這裏把關不嚴呢。”

“藍處長,還有哪天的開工申請報告。”林德發提醒道。

“林總你就放心吧,隻要規劃手續一辦完,開工報告的手續立馬就可以給你批準的,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我不會拖著的,再說有鄭主任那麼支持你,我哪裏敢拖呢。”藍眉靠在椅子上說。

聽藍眉這樣說,林德發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覺得她說的也是,現在月亮灣項目已經開工了,連建委的規劃手續也沒有,開工報告也沒有,如果上麵真要查下來,作為主管部門的領導,藍眉肯定也脫不了幹係的。

“那行,藍處長,您忙吧,我先走了,麻煩您辦完了給我說一聲。”林德發說。

“嗯。”藍眉點點頭。

於是林德發走出了藍眉的辦公室門,由於多年來和政 府 部門打交道對其辦事效率不敢恭維,為了盡快拿到規劃審批書和開工報告,林德發直接去了三樓,準備找鄭禿驢說一下這事,讓他出麵,好給藍眉施壓讓盡快辦好手續。

林德發夾著皮包走到鄭禿驢辦公室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聽見他在裏麵打電話,又將伸在辦公的手緩緩落下來,靠在陽台上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準備等鄭禿驢打完電話再進去。

原來鄭禿驢雖然昨晚請董以寧吃了飯,在酒桌上將之間產生的“誤會”做了一番解釋和辯護,不過還是擔心董以寧會在他的人事問題上做手腳。雖然昨晚回家後也打了好幾個電話搬關係幫自己壓這件事, 但搬得關係不是很硬,更是和人事調動沒有關係的幾個單位的領導,在其中一個人的建議下,鄭禿驢決定試著找告訴他自己帥位不報這個秘密的李長平來幫一下忙,畢竟他是區委組織部副部長,或許在這事上他有一定的話語權。

一早來到辦公室鄭禿驢坐在椅子上又為自己的仕途擔憂了起來,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後,決定找李長平幫這個忙,雖然兩人交情不深,但他知道作為組織部副部長的李長平長期生活在正部長董以寧壓力下肯定對她有諸多不滿,抓住這一點,或許可以巴結上和李長平的關係,讓他幫忙壓一壓這事。於是鄭禿驢就從桌子上拿起手機一邊看牆上‘河西區各部門主要領導通訊錄’中李長平的手機號一邊按鍵盤上的數字,給李長平打了電話過去,將手機放在耳朵上有點緊張的等待了起來。

過了足足有半分鍾,電話才接通了,裏麵傳來李長平還未睡醒的慵懶聲音:“喂,哪位啊?”

“李副部長嗎?”鄭禿驢低聲下氣地嗬嗬笑著問。

“嗯。”李長平慵懶地說,“你是哪位啊?”

“李副部長,我是建委的鄭良玉,昨天我們在雅香樓見過麵的。”鄭禿驢立刻熱情地說,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李長平一聽電話是鄭良玉打來的,心想平時和這人並沒什麼交情,他怎麼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李長平心想。作為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心裏基本上就明白了他打這個電話來是什麼目的了,於是明知故問的嗬嗬一笑說:“噢,鄭主任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啊?”

鄭禿驢低聲下氣的嗬嗬笑道:“李副部長,您現在在單位嗎?”

“在,不在單位還能去哪裏啊。”李長平說。

“李副部長,我想一會去拜訪一下您,不知道您有沒有空啊?”鄭禿驢終於硬著頭皮訕笑著說出了打電話的目的。

“拜訪我?”李長平輕輕一笑,“鄭主任,我們平日可沒什麼來往啊,怎麼想到要拜訪我呢?”

“李副部長,這電話裏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還是等我來了再慢慢向你說,不知道您有時間沒有?”鄭禿驢訕笑著問。

李長平思索了片刻,勉強答應說:“行吧,那你過來吧,什麼事來了再說吧。”

鄭禿驢頓時喜出望外的嗬嗬笑著說:“好的好的,那我這就過去。”

寒暄了兩句,掛了電話鄭禿驢就急急忙忙的夾上皮包打開門準備出去。剛好林德發聽見裏麵鄭禿驢打完了電話,正走到門口準備敲門,門突然一下子就從裏麵打開了,兩人麵對麵碰了個正著。

“老林,你在這幹啥呢?”鄭禿驢疑惑地問。

“鄭主任,我來找您說點事。”林德發笑嗬嗬說。

鄭禿驢由於急著去區委組織部,就一邊拉上門一邊問:“什麼事?”

“就是手續的事。”林德發說。

鄭禿驢鎖上門打斷說:“手續的事你去找藍處長就行了。”說著就朝樓梯口走,林德發連忙跟上去說:“我今天把資料都拿過來了,藍處長說要等到下午才給我辦。”

“下午辦就下午辦啊。”鄭禿驢不以為然地說著頭也不回直朝前走。

“但是我怕她這是托詞敷衍我。”林德發跟在他後麵說。

鄭禿驢一邊走一邊回頭說:“林總,這事等我回來再找藍處長談,我現在有點急事得出去一趟,沒時間奉陪你,你就先回去吧,等我回來我找藍處長說。”

林德發應道:“那行。”隨即放慢了腳步,看著鄭禿驢步履匆匆的走下了樓梯,心想這老家夥什麼事這麼急?

走到二樓的時候鄭禿驢剛好碰上了葉南,看見他行銫匆匆的樣子,葉南就感覺有點奇怪。這在單位幹了半年了,第一次見老家夥看上去這麼匆忙,於是葉南走到了走廊盡頭的窗台旁,點了一支煙伏在窗台上朝下看去,就見鄭禿驢從辦公樓裏出來,腳步匆匆的走到車旁打開門鑽入車裏,駕車離開了建委。

這老禿驢慌慌張張幹什麼去?葉南心說,

抽完了一支煙,葉南又來了興趣,想和天使麵孔魔鬼身材的藍處長來一次辦公室親密接觸,於是興致勃勃的直接走到了藍處長的辦公室門口,正伸手敲門的時候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嚇了葉南一跳,定神一看是藍處長站在了麵前。

“你……你幹什麼?”藍處長有點驚慌地看著他問。

恢複了平靜的心情,葉南鬼笑著小聲說:“藍處長,我想去你辦公室坐坐,可以嗎?”

藍眉一看葉南這銫心懷不軌的表情就知道這家夥沒打什麼好主意,心裏頓時有點慌張,故作鎮定的用妖異的目光盯著他問:“為什麼要來我辦公室坐?”

“我想和藍處長深入了解一下。”

鄭禿驢從建委開車出來,並不是先急著直接去區委組織部,而是開車回了家裏去“小金庫”裏拿曾經一個地產老板送給他的一副張大千的畫。昨晚在和區裏其他幾個關係好的領導打電話求助的時候得知李長平特別喜歡舞文弄墨附庸風雅,拿一百萬去他不一定會收,但拿一副價值一百萬的畫去,他肯定會收下來的。官場之中,任何交往都是一門很深的學問,送禮亦是。送禮如果能摸清對方的興趣嗜好,投其所好,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正是熟知官場禮尚往來之道,知道投其所好的效果,鄭禿驢才專程回家來取這幅畫。雖然他對字畫古玩方麵了解比較多,但張大千這種如雷貫耳的國畫大師的畫他還是有所耳聞,對其現存於世的作品的區場行情也是略知一二。

將這幅一直掛在家裏的“小金庫”裏無法體現其價值的《千山圖》小心翼翼的卷起來,吩咐在一旁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的老婆說:“去給我把你的絲巾取一條,我把這幅畫抱起來。”

老婆不知道他這又是在搗鼓什麼,遲疑不解地問:“你拿這幅畫幹什麼?”

“送人。”鄭禿驢說。

平日裏都是別人來上門送禮,這間“小金庫”裏的東西從來都是有進無出,怎麼今天他反而還要從裏麵拿東西出去送人啊?老婆有點不明白的看著他,遲遲沒有動。

鄭禿驢正在焦急的等著,見老婆還在門口站著,就立刻粗氣嗓門大聲道:“給你說話你聾了!還不快去找個東西來,我把這幅畫包起來!”

老婆被鄭禿驢一頓嗬斥,才猛地回了神,溫馴的低著頭回到了房間,在衣櫥裏找了一條鄭禿驢幾年前去杭州玩時帶回來的絲綢方巾給鄭禿驢拿了過去。

鄭禿驢心急著拿著這幅墨寶去拜訪李長平,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直接從手裏拽過方巾,小心翼翼的將這幅名貴的畫包裹起來,就轉身走出了家,將畫放在副駕駛座上,驅車朝區委組織部而去。

鄭禿驢這個雞賊,車開到組織部門口的時候又怕被董以寧看見他暗中來走動關係,在建委門口轉了幾個圈,最後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將車停下來,從副駕駛座上拿起那幅畫塞進了大衣裏,警惕的朝外麵看了看,才下了車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快步朝組織部走去。

走進了區委組織部的辦公樓,問了一個人李長平的辦公室所在樓層,鄭禿驢又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的朝樓上走去。正在快要走到三樓的時候,突然老遠聽見從三樓傳來了董以寧和說話時銀鈴般的笑聲,於是立刻驚慌失措的轉身就小跑下了樓,躲在了一樓大廳的樓梯下麵,緊張的盯著大廳裏的動靜,過了片刻就看見董以寧從大樓裏走了出去。作為區建委的一把手,連鄭禿驢自己都感覺有點太悲劇了,看見了人家董部長跟看見了鬼一樣撒腿就跑。哎,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自己在派人去黨校學習的事情上有點異想天開,銫迷心竅,聽信了夏劍老婆的甜言蜜語,覺得自己是建委的地頭蛇,董以寧就算是區委組織部部長,在他們建委內部的事情上也沒辦法太過左右自己。可不曾想在中國,官場的政治生態極其複雜,就連他一個區建委主任都可以隨便一句話就將韓蕊的妹妹韓雪安排進醫院裏工作,人家堂堂區委組織部部長難道還治不了他一個區建委主任。組織部部長手裏掌管著各級領導仕途命運的生死簿,鄭禿驢也是在李長平告訴他董部長正在暗中做手腳要除掉他時才意識到了組織部部長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