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變賣(1 / 3)

趙粉晚飯時醒了一次, 王徽親自端了碗, 好歹把退燒藥給她喂了下去。她燒得迷糊, 根本沒看清喂自己喝藥的人是誰, 接著又蒙頭大睡, 倒是沒再說胡話, 汗也發出來了, 額頭溫度也降了下來。

魏紫姚黃又是一通勸,王徽看著趙粉病情確已緩解,在她心裏留下個少夫人親自喂藥的印象就夠了, 於是便站起身,囑咐道:“那我便先回去,你們也累了一下午, 去吃點東西, 今晚辛苦些,多看著她點。”

姚黃就去端了自己的飯菜, 直接守在趙粉床前吃。魏紫非要在西次間鋪開席麵伺候王徽用飯, 王徽看她小臉都有點發白, 眉目間盡顯疲態, 索性收拾了書案, 讓人把飯端到小書房裏, 一人一副碗筷,也不分主仆,同席而坐。

魏紫拗不過王徽, 隻得拉張錦凳一起吃, 看著王徽怡然自得的樣子,自己也才慢慢放開,心裏卻越發感念。

好在王徽也有數,並沒幫她布菜,不然魏紫就真的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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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王徽早飯還沒吃,姚黃就喘著粗氣來報:“少夫人!趙粉醒啦!”

“哦?可還發熱?”王徽忙問。

“發熱是沒有,就是還有些鼻塞,人也挺虛。”姚黃說著就翻了個白眼,“精神頭不怎麼樣,那臭脾氣倒是一點都沒改,一睜開眼就說我醜,讓我趕緊滾。可憐我昨兒不辭勞苦地看著她呀。”

魏紫噗嗤一笑,王徽抬眼一看,姚黃眼睛下麵兩團明顯的黑影,跟熊貓也似,就說:“嗯,是醜了不少,醜得眼圈都黑了,我看你也該快點滾去睡覺。”

姚黃頓足不依,還要再說,王徽就道:“行了,你昨兒一夜沒睡,我放你一日的假,先去睡足了,起床再吃東西。”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看趙粉也不是個壞心腸的,她話說得難聽,卻是實打實的關懷你,你莫要記恨她。”

姚黃撇嘴,“好吧,婢子不跟病人一般見識。”說罷行個禮,打著哈欠走了。

王徽又問魏紫要不要去睡會,魏紫忙說昨晚已睡足了,少夫人不必擔心。

王徽就讓她去張羅早飯,自己一個人來到了西耳房趙粉的屋子門口。

趙粉還沒發現少夫人到了,她躺在床上,以為這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就怔怔地望著頭頂的承塵發呆。昨晚睡飽了,現在當然是睡不著,千頭萬緒一起湧進腦海,想到傷心處,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王徽就走進去,趙粉一驚,掙紮著坐起來就要行禮,王徽拍拍她肩膀,“行了,這裏也沒別人,你還病著,不必多禮。”就直接坐在床沿上。

趙粉驚疑不定,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咬咬嘴唇,小聲道:“多謝少夫人。”

“哦?謝我什麼?”

“……謝少夫人破費,給我買藥,還……還喂我喝藥。”趙粉一邊說一邊從下往上偷覷王徽表情,卻隻看到她平靜無波的臉孔,心裏就有點亂套。

“是姚黃告訴你的?你該謝她一夜沒睡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才是。”王徽說得隨意,看到趙粉神色懊惱,這才轉了話題,“好了,到底什麼事讓你如此,說說吧。”

趙粉頗有點戒備地看她一眼,嘟囔:“沒、沒什麼……婢子一點小事,不敢勞煩少夫人……”

王徽笑笑,盯著她的眼睛,斂了神情,平淡道:“那些人,你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卻還是落到這步田地。我知你不把我放在眼裏,可我好歹也是個主子,哪怕死馬當活馬醫呢?說是不說,你掂量著。”

趙粉神色就變了,小聲囁嚅:“婢子……婢子怎敢不把少夫人放在眼裏?”

王徽也不說話,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趙粉咬著嘴唇,撲閃著眼睛,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卻見王徽起身倒了杯水,笑吟吟送到她嘴邊。

這個動作好像打破了趙粉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她忍不住又落了滴淚,低頭喝口水,就抽著鼻子一五一十說起來。

原來趙粉的哥哥趙大向來好賭,但手頭拮據,隻是小賭怡情,可最近幫著孫浩銘勾搭了不少貌美的粉頭,表現頗為伶俐,得了好些賞錢,這一下了賭場就殺紅了眼,最終欠了賭場連本帶利共計紋銀一百兩,還錢的日子就在六日之後,若到時還不上,就要剁掉趙大一雙手。

一百兩聽起來不算太多,但定國公孫敏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一百五十兩銀子,一百兩紋銀足夠小戶人家過五六年的殷實日子了。

趙守德當上國公府總管不過一年,趙婆子管事也才大半年,孫氏父子和蘇氏又都是摳門的,他們所有的積蓄、再變賣一些東西,加起來也不夠一百兩。

但趙大是獨苗,趙守德實在不忍心看著兒子變殘疾,便跟趙婆子商量著找主人家求借一些,孫敏和孫浩銘是不用想,他們都是存不下錢的主,而蘇氏掌理中饋,又出身富商蘇家,想來拿這一百兩出來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