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解圍(2 / 2)

就在此時,棹雪好說歹說,總算求得那呂掌櫃把價錢抬到了二兩五錢,這似乎已到了呂掌櫃的極限,死活不肯再漲了。

棹雪滿麵愁容,歎口氣,打算妥協。

王徽就走了出去。

“且慢。”她把折扇插在後領裏,信步而行,唇邊一抹微笑怡然自得,這麼一看,還真有點風流才子的味道。

“少——”棹雪眼睛倏地瞪大,就待驚叫,卻見王徽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搖了搖,才硬生生把後麵的話咽回肚子裏,生硬地福了福身,“給、給您請安。”

“什麼好字?我看看。”王徽不由分說,從呂掌櫃手中抽走一根卷軸,展開一看,卻是一幅狂草,寫得筆走龍蛇,燥濕得宜,陰陽映帶,遊絲如霞,實在是相當精妙的草書。

不過元帥閣下對於古代書法鑒賞是沒什麼研究的,正楷行書還能認得,草書也能偶爾辨清幾個字,至於大篆籀文之流就完全是睜眼瞎了。

所幸這幅狂草雖頗得三昧,但王徽還是能辨出其中幾個字來,有了這幾個字,再得出全文也就不難了。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好一篇《飲中八仙歌》,”她不吝讚美,眼中滿是欣賞,“女子寫草書,還寫得這般精微奧妙,實在萬中無一。”

雖然不懂,但揀著好聽的說肯定錯不了。

棹雪聽得小臉泛紅,心裏隱隱覺得要有好事發生,忍不住看了魏紫一眼,魏紫就衝她友善一笑。

王徽又拿過錦盒,裏麵是一份手本,不過五六折長,寫的是江淹的《別賦》,筆法樸拙瘦勁,隱有金鐵鏗鏘之意,透紙欲出,竟是宋徽宗的瘦金體。

半點看不出是後宅女眷的手書。

所謂字如其人,草書狂放恣睢法度儼然,瘦金傲骨支棱斷金戛玉,王徽對這位二姨娘更加好奇了。

草書和手本落款都是“子絮”,想來應該是二姨娘自取的別號,卻不知又有何深意。

王徽啪的一聲合上手本,放回匣裏,讓魏紫抱過所有卷軸,道:“這些字畫,我十兩銀子都包了,走罷。”說完施施然走出書齋,魏紫暗歎主子到底還是沒聽話,衝棹雪打個眼色,趕忙追了出去。

棹雪忙不迭跟呂掌櫃告了罪,急急跑出門,卻見王徽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她從沒跟這位少夫人打過交道,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心下惴惴,上前重新行過禮,不安道:“少夫人,我家姨娘向來用的假名,婢子也從未向那店主吐露來曆,不會損了府裏顏麵的,還請少夫人……”

王徽擺手道:“你想哪兒去了,我既肯出錢買下這些,就自然不會去告狀,便算去了,蘇氏也不會信我。”

棹雪聽她直呼國公夫人為蘇氏,心下更是驚疑不定,卻聽她緊接著又道:“你這便隨我們回去,魏紫會拿給你十兩銀子,應該夠你們主仆嚼用一陣,莫要再去那市井店肆了,平白受辱,得不償失。”

棹雪一愣,“少夫人,十兩太多,不可如此。”

王徽溫言道:“你放心,十兩雖不算少,我還是拿得出的……”

棹雪咬咬嘴唇,斂衽一禮,正色道:“非是婢子不識好歹,隻是姨娘說過,這紙墨質地不過普通成色,便算加上畫軸裝裱、錦盒手本,也超不過四兩銀子。每回出門前,姨娘都千叮嚀萬囑咐,嚴令婢子不得漫天要價,最高不得高於四兩五錢,否則便是虧心生意,便算多拿了錢,夜裏也睡不踏實覺……”

這席話一出,不光魏紫愣住,連王徽都有點呆了。

這……這年頭……還有這樣賣東西的人?

良久,王徽才回過神來,緩緩點頭,喃聲道:“妙啊……我非得見她一麵不可了。”

棹雪自然聽見了這句話,心下忐忑,不知自己一時堅持,到底會給主子帶來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