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在院中漫步,下人很少,隻偶爾有兩三個灑掃的經過,見了王徽默默行禮,更不多言,仿佛早知道有她這麼一位客人一般。
終於來到藏書樓前,卻見門口掛有一匾,上題“破卷樓”三個大字。
門口有一僮兒行禮,奉上一壺香片,平淡道:“小人叫東皋,東西之東,九皋之皋,客人若有吩咐,出樓即能尋得小人。”也不等王徽說話,躬身退下。
……不愧是邵雲啟的書僮。
王徽很享受這種孤獨卻自得的氛圍,她環視屋內,見這樓有兩層,密密匝匝擺滿了書架,架子上還貼了經史子集等分類標簽,以及儒、道、墨、名、法、遊記、注疏、格物、百工、器樂等更加細化的類目。
臨窗擺有桌案和文房四寶,所有家具器皿、書籍紙張,或有新舊,卻十分幹淨,一塵不染,顯然被人養護得極好。
這樣一間書樓,怎能不教愛書之人見獵心喜?
元帥閣下雖多年從戎,但還是很喜愛讀書的。
拜原主記憶所賜,她閱讀繁體古漢字並無障礙,可這寫字嘛,就差很多了。
王徽自然先去看史書,她發現這裏不僅有曆代正史,更有許多坊間散軼的野史,縣誌方誌更是多不勝數。甚至還有一本書,專講南疆百夷各族秘史,八百裏苗寨綿延十萬大山,其中詳細繪出了某族的圖騰,中有蛇蜈蟾蠍蛛五毒,交錯糾纏,猙獰凶厲,筆法細膩,栩栩如生。王徽看得入神,心道這絕對不是中華傳統的畫技,不知那姓邵的又是從何處倒騰來這等奇書。
時間過得很快,午飯點早已過了,卻並沒人來打擾王徽,她如癡如醉徜徉在書海中,隻覺自穿越以來,還從沒這般悠閑自在過。
這破卷樓除去各種正統書籍,甚至還有許多所謂“武學秘籍”,王徽當笑話翻了幾本,發現基本都是騙人的,什麼陰陽采補啦,丹鼎之術啦,這些書看著也新,可見邵雲啟純粹是收藏癖作祟,買來卻不一定會讀。
隻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名為“萬點銀花槍”,卻是一本槍譜,裏麵圖文並茂,生動詳實地介紹了一整套槍法,絕非胸口碎大石那等西貝貨。
王徽粗略翻完,隨手抓把掃帚使了幾招,發現竟還頗具威力,若騎在馬上征戰沙場,定然非常適用。
不僅她自己可以學,更可以教給幾個妹子,日後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王徽又挑了幾本法家儒家的經典著作,以及《六韜》《三略》《孫子》等兵書,一並包好,打算帶回府中給姑娘們上課用。
不過臨走時,東皋卻把她攔住了,恭恭敬敬道:“客人若想借書回去閱讀,須得立下字據,兩月內必須歸還書籍。”
王徽:“……”
她微笑著說我還沒讀完,少停再走。然後遣退東皋,回到書樓裏,把其他書都放回原處,隻把銀花槍譜塞在懷裏,拍了又拍,直到一點破綻也無,方才信步走出江海寸心。
——下次一定要帶個會寫毛筆字的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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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定國公府,已是金烏西墜,晚霞滿天。東院妹子們擺好了晚飯,王徽路上也捎帶了幾樣葷菜,主仆吃得都十分盡興。
飯後,天色已然全黑,王徽走到小書房後院裏檢查妹子們的訓練成果,然後就給她們放了羊,自己接茬研究新學的槍法。
然而才練了小半個時辰,汗都沒出,就聽見外麵一陣喧鬧。
王徽皺眉,東院所有人都知道這時辰是她鍛煉的時間,並無人敢來打攪,眼下這卻是怎麼回事?
她稍微整整衣冠,走到堂屋,差點跟姚黃撞了個滿懷。
“少夫人!您來啦!”姚黃大呼小叫,“婢子正要去找您呢!”
“怎麼了這是?”王徽皺眉望過去,卻見魏紫和趙粉正一左一右扶住一人,低聲勸慰。那人聽到王徽來了,趕緊抬頭,掙紮著撲上前,衝著王徽就磕了個頭,哭得臉都花了,正是二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棹雪。
“少夫人,求您,求您救救我們姨娘吧!”她雙目紅腫,輕輕一眨,淚水就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