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秋大夢,才辭星漢下神州 粉喬(1 / 3)

蘇氏歪在矮榻上, 閉著眼揉了半天太陽穴才覺得舒坦了點。她頗能自我紓解, 覺著豆綠說得也不差, 反正這次法會的銀子她已留了出來, 總歸是要花錢的, 況且第一次孝敬智性既然不收, 那這第二次的銀子, 怎麼也不可能比第一次還多,沒準還能省下好些呢。

這般想著,她便又快活了起來, 吩咐白露道:“去前頭問問趙守德,國公爺可曾在府,若在便請過來, 說我有要事相商;若不在便讓他出去找, 找著了就請國公爺今晚務必回府一趟。”

定國公孫敏素好尋花問柳,雖然賦閑, 好歹也是個公爵, 蘇氏也沒短他的零花錢, 鎮日便少有在家的時辰, 夜不歸宿也是常有的事, 日日走馬章台, 做那分桃斷袖、品菊吹簫的勾當。

蘇氏初過門時對這丈夫還抱了點指望,後來漸漸了解此人德性,哭也哭過, 鬧也鬧過, 卻都被老國公和太夫人打壓了下去。

後來她有了兒子,公婆先後見背,她過得舒坦,對孫敏也徹底絕了念想,索性要錢給錢要物給物,旁的一概不再過問,隻守著兒子過自己的日子,倒也自在。

故而她對丈夫的行蹤是半點不知的,這才有此一問。

所謂無巧不成書,孫敏半月前剛得了個可心的小倌,好得蜜裏調油,恨不能就住在那小倌的長春館裏不回來了。可就在前日,鴇母卻戰戰兢兢告訴他,那小倌被人贖身了,偏巧,贖身那人身份地位都比他定國公爺要高,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孫敏隻得吃下這個啞巴虧,又在館裏呆了一日,所見卻都是些庸脂俗粉,味同嚼蠟,再加上手邊銀錢已花得差不多,這才決定回府歇兩天。

於是趙守德去叫他的時候,他雖有些不耐煩,但也知道若無大事蘇氏不會來打攪他,便往溶翠山房來了。

“夫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孫敏裝模作樣慰問妻子。

他年逾四旬卻保養得宜,稍微有點發福,但長相還是非常端正的,蓄了一部美髯,望之如三十許人。隻細看時,方能發現眼下青翳腳步虛浮,乃是縱欲過度所致。

蘇氏心中膩煩,麵上卻笑道:“托國公爺的福,妾身很好,隻有一事,妾身拿不定主意,還得國公爺給掌掌眼。”

孫敏一愣,猶豫一下,頗有些不確定地問:“唔,我前幾日聽聞……銘哥兒病了?可好些了?”

蘇氏臉一黑,幾乎維持不住笑容,自己家連著進了兩回強盜、自己兒子斷了手指和肋骨,當爹的一次沒探望過不說,竟連兒子傷在哪處都不知道,這實在是……

好在她麵對夫君的時候,尚知道收斂脾氣,勉強按下怒火,強笑道:“國公爺放心,他小孩子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得快,您可要去看看?”

孫敏本就嫌麻煩,便大喇喇道:“我事情忙,他既好了我便不去看了。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蘇氏鬆了口氣,她還真有點擔心孫敏心血來潮要去看兒子。自從孫浩銘降生,就沒見過自己父親幾麵,一來是孫敏成天不著家,二來也是蘇氏有意為之,她生怕孫浩銘跟著孫敏學壞,也染了那龍陽惡習,眼下雖然……好像也不特別成器吧,但最起碼還是喜歡女兒家的不是嗎。

“十月初二是黃道吉日,妾身延請了承恩寺國師智性大師來府裏講法,一應流水賬目預算都在這裏,還有去到各府邀請賓客的名帖也在此,國公爺看看,可還有什麼疏漏的,妾身好即時添減。”她讓白露抱過幾本簿冊,放到孫敏麵前。

孫敏對這些燒香念佛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隻是聽到智性的名字,才留意了一下,隨意翻了幾頁名冊,“哦?夫人竟能請到國師他老人家?不簡單。”

蘇氏賠笑,“國師慈悲為懷,在世活佛,妾身誠心相邀,他老人家自不會拒絕。”

“嗯,我沒什麼意見,便照你說的辦罷。”孫敏放下名冊,其實根本沒仔細看,“隻法會那天我不一定出席,你莫要給我安排什麼節目就行。對了,我這邊沒錢了,待會讓趙守德拿三百兩給我送過去。”

蘇氏牙根幾欲咬碎,心說我辦一次法會,所有吃食杯盞布置下人賞錢各府表禮,再加上供奉國師的,也不過三千兩白銀,你單是逛幾日窯子,就要花掉我幾百兩出息,還不知有多少是孝敬了那些賣屁股的醃臢物……

然而心裏再苦,麵上也須得甜,“妾身知道了,回頭就吩咐下去。”

孫敏滿意地點點頭,壓根看不出妻子眼底的恨意,背著手踱著方步離開了溶翠山房。

#

孫敏這廂得了零花錢,心下一喜,複又想起秦淮河兩岸的小倌館都逛遍了,也沒個可心人兒,有錢也沒處花,登時又覺索然無味。

抬頭看看碧空如洗,秋高雲淡,孫敏步子就一轉,打算去自己府中花園裏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