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子隻得行禮一番,又小跑著回去了,見蘇氏陪著眾賓觥籌交錯,吃得酣暢,便瞅個空子去了灶上,剛好瞧見史婆子正蹲在灶台後麵,手裏捧了半隻鹵蹄髈,吃得滿嘴流油。
趙婆子一見表妹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便膩味,將她揪出來斥責一頓,又問早間之事。
史婆子向來懼怕這個有威有勢的表姐,隻得把蹄髈放進碗裏,洗了手臉,一五一十說了。
“……加起來足有一兩呢,”史婆子獻媚地把王徽賞她的碎銀捧出來,“看不出少夫人平日臊眉耷眼的,出手倒闊氣。”
“你——”趙婆子隻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不成器的,噎了半晌,終還是放下手,冷冷道:“你自作聰明,當心反被聰明誤。從前少夫人不得誌,由著那起子奴才欺負,可你是我表妹,我見不得你也成了那副樣子……她今日得國師出言庇佑,眾家夫人太太都看在眼裏,那有福之人的名頭,隻怕明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師,你打量著少夫人還會和以前一般好欺負不成?”
史婆子一縮脖子,嘟囔道:“我也沒不敬著她啊,隻是想多撈點賞錢罷了,你外甥要討媳婦了,彩禮錢還沒著落……”
趙婆子氣得倒仰,指著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半晌泄氣道:“罷了,你日後給我安分點,彩禮錢我替你想辦法。隻少夫人是一定會出頭的,你今兒既惹了她厭煩,往後我是再不能在她麵前抬舉你了,為了一兩銀失了大造化,也虧你能幹得出來。”
史婆子撇撇嘴,想想東院平日窩囊的樣子,自是打死也不信王徽會出頭。
趙婆子知她不信,搖搖頭,索性也不再勸,轉身走了,心中打定主意要跟這個表妹減少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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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回了東院,把我聞堂之事一說,又亮出各式見麵禮,算來竟是發了筆小財,妹子們都為她高興,正歡歡喜喜說著話,又有丫鬟仆婦捧了好些食盒過來,說是夫人賞賜的飯菜,其中就有那道燴鳳舌。
到得下半晌,又有人來送了一批家具什物,並好些錦緞尺頭,雖說都不是頂好的料子,卻勝在量足。
……也是難為蘇氏了。
一應器物送了兩日方才罷休,王徽也明白蘇氏的心思,這女人雖說愚蠢,對佛祖倒還真虔誠,即便心中是真的不喜自己,但既有國師之言,她還是放下了身段,肯送些東西過來打破局麵。
不過即便如此,王徽也並沒有跟蘇氏修複關係的打算,畢竟她以後是肯定會離開國公府的,關係太好,也不利於她行事,而且蘇氏送東西顯然也透著股子不情不願,她就算巴巴去了,估計也是自討沒趣。
蘇氏依舊免了兒媳的晨昏定省,可這些東西流水價往東院一送,其中精神,府裏下人多少能領會一些,對東院的態度就又有不同。
總之,日子比之先前是好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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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到了十月初六晚上,姚黃神秘兮兮回到房裏,擠眉弄眼,臉上寫著“我有八卦快來問我”八個大字。
趙粉近日被王徽操練得厲害,正坐在黃楊木雕花卉羅漢床上,揉著身上瘀青,疼得齜牙咧嘴,“羊角風了不成,你那眼睛再擠就擠沒了,有話快說!”
魏紫靠著個洋紅緞麵五蝠捧壽大迎枕,給王徽縫一雙襪子,口角含笑地聽著她們鬥嘴。
姚黃還在拿喬,做個鬼臉不說話,王徽已橫了她一眼,道:“趕緊說,做什麼怪相。”
姚黃這才吐吐舌,喝口水潤潤喉嚨,低聲道:“說了你們可別氣,西邊那位又出來啦。”
……誰?
王徽尚一頭霧水,卻見趙粉已經大驚小怪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連魏紫也擱下針線,坐直了身子。
“主子,就是住西邊倚紅齋的那位,叫粉喬的呀,忘了?”姚黃看王徽發愣,就提醒一句。
王徽就想起來了,當時魏紫介紹府裏情況的時候好像是提過這人一句,“不是說因為太傾慕那草包世子,糾纏過了頭,所以被蘇氏禁足了嗎?”
仨姑娘早已習慣王徽對府中主子毫無敬意的稱呼,姚黃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繼續道:“可不是嗎,不過這次是國公爺開了金口叫放人的,夫人再不情願也沒轍呀。這不,剛才世子爺就過西邊去了,估計是要過夜,嘖嘖,可遂了那蹄子的心意了。”
王徽就來了點興趣,孫敏一向不管內宅之事,更是幾乎從不回府,這個叫粉喬的妹子竟能搭上孫敏的路子,還成功地借他之力解了禁足,這本事可不一般。
“到底怎麼回事?”元帥閣下的求賢若渴症又發作了,她本來尋思著粉喬既然對孫浩銘產生了愛情,那就不管多聰明都不能收用,但妹子這一步棋走得實在是妙,如果真聰明到那份上,她也是可以破格招攬一下的嘛。
反正孫浩銘品行不端,估計妹子也隻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愛上他的,等她日後慢慢調|教,總能把妹子的心扳過來……
然而姚黃卻從鼻子裏嗤了一聲,露出又是不屑又是厭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