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涉及宮闈秘辛,搞不好就是殺頭的罪過,自己離著乞骸骨也沒幾年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
見何院判如此上道,付貴妃一顆提著的心也放下,悄悄鬆了口氣。
“何大人過謙了,你有回春妙手,那是闔宮皆知的事情,”她就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你年紀也大了,又專事陛下,等閑事體也不敢勞煩你……陶秉先也常過來給我問平安脈,便讓他先過來罷。玉蕊——”
玉蕊會意,遞上了厚厚的封紅。
何院判謝過恩,收在了懷裏。
也不知何院判在禦前是如何奏對的,又許是因為永嘉帝實在寵愛付貴妃,總之陶秉先很快入了宮,進偏殿寢殿呆了一會,就開出來好幾道方子,密密囑咐,必須定時定量服用,今晚有可能燒起來,若能捱得過,一條性命當可平安回轉。
當晚王徽自然沒有回定國公府,而是睡在了慶熹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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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非要做那事不可?”付貴妃坐在王徽對麵,緊緊盯著她,一絲一毫表情也不想放過,“就——老老實實當你的世子夫人不行?雖說定國公的爵位不是世襲罔替,也快到頭了,但我求求陛下,你又有救駕的功勞,哪怕公爵不行,侯爵的爵位至少也能綿延個兩三代……若你實在膩味了孫家,我也可打包票幫你和離,到時再憑你自己的手段,又有我、國師和箐郎幫你,和離了也照樣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一輩子,有什麼不好?”
“哦?表姐能助我和離?”王徽眼睛一亮。
“……眼下是不太可能,但有個三五年工夫,總能磨得陛下同意……哎呀,你這人,怎就隻聽見這一句話?你心裏到底是怎麼個打算?”
“表姐所知即所得,徽不敢隱瞞,”王徽笑了笑,“和離,我要;那個位置——我也要。”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明確了自己心中的野望。
隻那語氣卻仿佛是在說什麼不值一提的玩物,而非萬乘之尊的九五之位。
她已換了衣服,頭發重新綁了馬尾,意態悠閑地坐在那裏,手執一杯香茗,眼睛微眯,仿佛流連於嫋嫋的茶香,即便身坐堂皇富麗的九重宮閣,也偏偏流露出閑雲野鶴、青崖白鹿般的寫意風流。
嘴裏卻說著要誅九族的話。
付貴妃又是一顫,下意識四周望一眼,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自從年初宮宴之後,她和王徽就過從甚密,心裏也確是十分喜歡這位性情大變的表妹,明裏暗裏幫了她不少忙,這次萬壽節,更是從頭至尾——若事情敗露,她是無論如何都洗不清的。
退一萬步說,便算之前她和王徽依舊是斷了音訊的狀態,沒有恢複感情,可就憑著這層中表之親的血脈親緣,一旦王徽犯事,她也是走不脫的。
這條賊船,打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坐上了。
甚至不止她一人,她的爹娘,他們付家,還有萬衍、國師……
“……姑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好女兒!”付明雪不由氣苦,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我怎麼就有了你這麼個——這麼個……大逆不道的表妹!”
王徽淺笑盈盈,“表姐心疼我,我是知道的。”
“叉出去!哪個心疼你了?”付貴妃剜她一眼,有點動了真火。
王徽歎口氣,揉揉眉心,沉吟片刻,開口道:“表姐不須動怒,日後如何行事,我心裏已有章程。你放心,十年之內,我不會舉起反旗,況且也無需表姐主動做什麼,你便在這慶熹宮裏穩坐釣魚台就好,一切自然有我……隻是偶爾會有些小事,若表姐能仗義相助,那是再好不過。”
付貴妃麵沉如水,隻是不語。
“表姐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王徽笑眯眯一拱手,行了個禮。
付貴妃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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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有整整三天三夜,付貴妃再沒踏足偏殿。
王徽知道造反這種事,即便放在未來也不可小覷,更何況是等級階層意識濃重的封建古人……她這表姐雖鍾靈毓秀,要接受這種事,也是需要時間的。
她也不急不躁,安安穩穩呆在慶熹宮“養傷”,陶秉先每日都要來請脈,然後開出新的方子,顯得她傷情十分沉重,但同時也在一步步慢慢好轉。
終於,到了第四日上,付貴妃一大早就來到了偏殿。
彼時王徽正與濮陽荑喂招,濮陽荑功夫不弱,王徽也有意多讓她幾招,看看她的水準,兩人就打得你來我往,十分熱鬧好看。
白蕖也一直住在慶熹宮中沒有離去,此時見到她倆互打,也禁不住技癢,看了半晌就加入進去,頓時成了三人亂鬥,一時呼喝聲聲,拳風腿影不絕,於之榮、玉蕊、小季子等人在旁看得不住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