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曹鳴雖辭了軍職,到底餘威猶在,亮了張之渙的腰牌,就嚇退了一眾找茬的人,眾人這才能順利報到。
報完到之後,曹鳴就又領著去了告兵牌底下,探看一番就找到了營房所在,卻是第三百三十七號,便按著順序摸索過去,走了半個營地,才在東北角找到帳子。
營房區十分廣大,到處都是新兵走來走去,若非有曹鳴這個老熟人帶著,隻怕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對地方。
由於十人一同報名的新兵都交了銀子,故而居住的營帳條件也就比單人報名的要好那麼一點,每十人一個帳子,裏頭是一張大通鋪,上頭隻鋪了一層硬邦邦的薄褥,擺了十個草枕,連被子也沒有。
帳子一角放了兩個盛水的銅盆,想來是平日盥洗打水之用,至於如廁嘛……茅房在營區有兩個,一個在東南角一個在西南角,平時還得排隊用。
好在那都是一排互相隔開的單人茅廁,倒不必在意男女之防問題。
“……咱們住在東北邊,好麼,跑個茅廁就算鍛煉一回了。”趙玉棠齜牙咧嘴地說道。
雲綠則用兩根手指拈了拈床上放的褥子,猶豫半晌,開口道:“那個……伯煜兄啊,我們要是回頭自己帶些棉絮之類的過來,給這褥子往裏頭蓄一蓄,鬆泛鬆泛,算不算壞了規矩?”
王鳶則小小聲地說:“咱們——要和三位大哥住在一處嗎?是不是不太方便?”
曹鳴也有點尷尬,尤其覺著王徽的目光正在注視自己,不免就生出某種異樣的感覺,隻覺自己是這處的主人,而王徽等人是自己很看重的客人,如今領著客人來家裏頭參觀,卻被瞅見這樣的營房——
“諸位放心、放心……這營房的確是咱們十個人住,不過待會就會有人送木材過來,咱們做個隔斷,男女分開兩邊,也就方便些了。”
“隨龍說笑了,隻是入營第一日嚴格些,待明朝點了卯,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自行安排,到時咱們就回去帶些被褥過來……這褥子確是年歲太久了,又沒怎麼清洗過,睡不得人的。”
解釋到此處,他額上已微微見汗,至於趙玉棠說的茅廁太遠的問題,則壓根就沒有接話,想來是沒什麼解決辦法。
“行了,都少說幾句吧。”王徽難得見他窘態,心下不由好笑,總算開口解圍,“方才不是路過了前麵幾排帳子嗎?那都是單人報名住的地方,就一石頭壘起來的台子,連褥子都沒有,銅盆更是一個不見,咱們這營房已算得不錯了。”
主子發話,眾人自然再無二話,便是姚黃也嘟嘟囔囔地閉了嘴,幾人垂手而立,不再說什麼。
曹鳴就歎口氣,拉著王徽走到僻靜處,猶豫一陣,到底開了口,“……也是近幾年邊疆吃緊,上頭又貪墨得厲害,將軍殫精竭慮,能如數發下餉銀已經很不錯,卻再也拿不出多餘銀子來改善營房了。”
這話原不該是他這個做下屬的能說的,但到底跟隨將軍日久,多多少少的內情也知道了不少,而且不知為何,看著王在淵臉上那種淡淡的神情,平靜之下似乎隱隱藏了一絲失望,他就還是想多嘴解釋一句。
“伯煜不必多說,我理會得。”王徽柔和一笑,拍拍他肩膀,“我等一路北上,見過的情形隻比鹿鄴更慘……陽和所能得張將軍主持大局,已是天幸,能有這等局麵——甚至每兩年還能招募一次新兵,已十分不錯了,所謂人力有時而窮,上頭不理事,張將軍便是三頭六臂,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