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戰事(1 / 2)

雖說陽和所是大同府最大的衛所, 守將張之渙也是大楚少數幾個靠譜的戍邊將領之一, 甚至多多少少也打過那麼幾次勝仗——

但入營小半個月後, 王徽還是發現, 這大營裏的情況同她之前所想還是有一定偏差的。

或者說, 她先前是過於樂觀了。

此次募兵一共招新二百四十六人, 告民板上承諾的那些糧餉衣物倒是都能如數發給, 然而每個新兵隻能拿到一套豬皮甲,做工十分粗糙簡陋,磨損得厲害, 甚至很多還破了窟窿,想是上一波要麼傷殘要麼戰死的老兵替換下來的。

新兵沒有兵器可拿,隻人手發了一根木棍, 倒是嶄新的, 平日就拿著棍子上短兵操訓課,等閑也碰不到鐵製刀劍。

而弓箭也隻有每月初七、十四、廿一、廿八這四天的步射課上才能摸到。

至於騎射課?偌大一個陽和所也不過才八百來匹馬, 那都是張之渙的親衛營, 還有比較精銳的騎兵營所有, 平日愛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新兵蛋子那是連一絲馬糞味兒都聞不著的。

即便是鹿鄴這樣的北疆小縣, 一匹老馬也能賣到四十貫銅錢, 而年輕體健的小馬,就得用白銀來計數了。

縱使鹿鄴聚散了許多在柔然和中原之間行走往來的客商,他們販賣的也大多是茶葉布匹、瓷器香料一類的普通貨物, 在邊疆, 販馬簡直可以跟販私鹽劃等號,抓住了是要殺頭的。

陽和衛所,極度缺馬。

王徽這一小隊人,是所有新兵——甚至包括很多老兵——裏頭唯一幾個精於騎術的。

大營的夥食倒是一日三餐分量很足,然而品種十分單一,早飯是棒子麵稀粥就鹹菜;午飯每人兩個硬麵窩頭,再加一小碟子滴了幾滴油的素菜,基本就是些菜葉子,豆腐都算改善夥食了;晚飯隻有一碗蘿卜湯,喝個水飽就洗洗睡。

逢年過節才能見一點肉星,酒是一滴沒有。

即便如此,據曹鳴的說法,這也是整個大同府,乃至整個山西省最好的大營夥食了。

王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幸而有曹鳴的麵子在,王徽作為十夫長,好歹也能隔三差五地出營一趟,買些菜肉米麵,回家裏做好了,再夾帶到大營裏,給手下姑娘小夥們豐富一下食譜。

上戰場,身體是底子,每日訓練又那樣辛苦,別人她暫時管不了,自己手底下這幾個,她卻得保證營養的供應才行。

“……能有幸嚐到主子的手藝,我們再多幾日吃糠咽菜,那也是心甘情願呐。”第一次把做好的東西帶回營裏的時候,濮陽荑就忍不住這樣調侃她。

其餘人也是各自驚奇,從不曾料到自家主子居然也會做飯。

王徽就橫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上輩子位高權重,這輩子也是錦衣玉食,卻到底也是過過苦日子的,雖並不精於烹調,但簡單的家常菜也會幾手,不說如何美味吧,至少能咽得下去。

“上官露了這麼一手,趕明兒我們可就吃不下大營的豬食了。”曹鳴也過來湊趣。

眾人大笑。

到底都是年輕人,曹鳴畢竟也沒懷著什麼壞心思,相反還利用自身的權責優勢,幫了大家不少忙,又一直和藹可親笑容滿麵的,對每個人都十分親切,相處幾天下來,便是原先最不滿意的姚黃,也漸漸軟化了態度。

基礎設施條件很差,資源極度匱乏,平日的訓練大多是體能和短兵搏鬥,幾乎沒有任何娛樂項目,大頭兵們私底下拿幾個銅板小賭怡情不算。

故而整個大營的氣氛……不能說低迷,但也沒有什麼士氣,簡而言之,就是大家夥兒都是有一日混一日,上峰讓做什麼便做什麼,推一下動一動,若是什麼都不說,那就沒有人會想著主動給自己加功課什麼的。

每日裏都去校場跑圈鍛煉體能、互相捉對廝殺磨練拳腳,風雨無阻的,綜觀整個新老兵營,也隻有王徽這麼小小一隊十個人而已。

起初還有不少人在旁圍觀,看了幾日也沒見有什麼稀奇的,便各自散了,有些還私底下笑話他們犯傻。

“……這些時日以來,雖是換了地方,咱們這些人也是鍛煉不輟,”王徽私底下就詢問曹鳴,“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可將這邊情形都報上去了?將軍怎麼說?大營裏如今這情況——恕我直言,那可不是打仗的材料啊。”

“自然都是報給將軍知曉了,”曹鳴就苦笑,“將軍也早想有所改革,然而……到底形勢比人強啊,上官您也看見了,營裏如今還能維持每日操訓、每隔七日還有步射課程,將軍已是竭盡全力。”

“不論是改善營房、增補訓材,還是變動操訓方法……那都得花錢呐。”曹鳴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氣,“休說上頭還有總督、布政使、按察使,大同府也有知府太守,就是鹿鄴這彈丸之地,縣令縣尉那也是一個不少……平日諸事不理,一到了要支用銀子的時候,一個個就跟死了親爹老娘一般——”

說至此,他就猛地閉嘴,有些尷尬,“……一時失言,上官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