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州何處,斬盡胡塵奉玉樓 流火(1 / 3)

夜幕漸漸低垂, 綿綿草原一點點被長生天籠進了夜色的懷抱中。

金察頭領、可汗親封左穀蠡王阿其根正坐在桌前, 手中拿著一把彎刀, 刀鞘鑲金嵌玉, 華貴非常。

他愛惜地摸摸刀鞘, 緩緩抽出來, 刀身在燭火映襯下折射出雪亮寒光, 好似照得整間氈房都冷了下去。

阿其根的長子圖魯立於一旁,瞅著父親的神情,輕聲道:“父王還在思念大當戶嗎?”

左穀蠡王歎口氣, 收刀回鞘,點了點頭。

半年前戰死在陽和口外的金察大將昂日格,雖然年輕, 卻一身是膽, 驍勇善戰,生前立下戰功無數, 一直是阿其根和左賢王跟前的紅人, 二十來歲就被封為大當戶, 實在是柔然軍中年輕一輩裏的第一人。

阿其根喜他為族人爭光, 極為器重他, 對他的欣賞更甚於自己幾個兒子, 不僅事事抬舉,甚至還不顧身份年齡,與昂日格結為了忘年安答。

“這把‘朝日格圖’, 曆來是我金察族第一勇士的佩刀, ”他低聲道,“本王半年前就許諾過,待安答凱旋,就把這柄刀親自送給他。”

圖魯不知如何寬慰,沉默半晌,到底憋出一句,“父王切莫傷心,左賢王已報給了大汗知曉,大當戶不會白死的,待到今年秋天,上京自會下派援軍,定要那些南人親口咽下自己種出的苦果!”

一麵說一麵激動起來,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下,抱拳道:“父王!圖魯請纓為大當戶一戰!今秋定要生擒那‘俅特格王’,用他的腦袋盛滿美酒,祭灑在大當戶墳前,一雪此恨!”

在這些深居草原、從未目睹過王徽真麵目的柔然人心中,一直還當她是男子,故而用本族語言交談之時,也對她用了男人的稱謂。

“好,好……你快起來!”阿其根放下寶刀,顫巍巍把兒子扶起身,拍拍他肩膀,正待勉勵幾句,卻忽聞帳外傳來喧鬧聲。

“怎麼回事?”圖魯眉頭一皺。

正疑惑間,木門卻被推開,一個侍女探進頭來,“大台吉!神跡、神跡啊!長生天顯靈——”一麵說一麵匆匆跑了出去。

“她說什麼?”阿其根沒反應過來。

“什麼神跡……”圖魯猶豫著開口,“長生天顯靈?看她倒不像是被嚇著的樣子。”

“走,出去看看。”阿其根拍拍兒子的手,兩人一同走出了帳外。

外麵已然夜幕四合,今晚也是個好天氣,沒有月亮,卻十分晴朗,夜空之上依然綴滿繁星。

然而比起天上的星星,整個金察部大營才更像是銀河彙入了人間。

隻見遠遠近近皆有無數的螢火蟲飛舞,隻它們並非漫無目的地飛行,而像是自有目的一般,一群群飛往某個所在,繼而聚集停留在那處,再也不肯散去。

放眼一望,整個大營少說也有數百處這樣的“螢火光斑”,大的如同磨盤,小的也如麵盆,期間還不斷有新的流螢陸續飛來,前仆後繼一般朝這些“光斑”飛去。

營地周圍燃燒的火把也在這美麗的螢光照耀下黯然失色,大塊大塊的螢火光斑仿佛一盞盞明燈,照亮了這片土地,也照亮了許許多多柔然人的笑臉。

星辰落入凡間,其美也若此,恍惚難辨是真是幻。

年輕人們就開始縱情歡歌笑語,年長的也開出美酒佳肴,一麵觀賞這神跡一般的奇特景象,更有些虔誠的,早已四肢著地,一遍遍朝東方磕著響頭,嘴裏念念有詞。

“父王,快看!”圖魯也十分高興,環顧一圈,驚喜道,“這些蟲子都停在咱們的馬廄外頭!這定是長生天賜予我們的神跡!來年我柔然必能馬背上得豐收啊!”

阿其根也一樣興奮,作為土生土長的草原人,生於斯長於斯,怎麼也快五十年了,螢火蟲自然見過不少,然而這樣壯美瑰麗的奇景,卻也是生平頭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