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柔然一旦覆亡,大楚疆域立時就會擴大數倍,北至貝加爾湖,東至白山黑水的廣袤土地,都將成為他鄭家的王土。
眼看這風煙茫茫八萬裏的國土即將收入囊中,大楚中興就要在自己這一代開始,永嘉帝如何不喜?
若非顧忌帝王天家的顏麵,他還真想學那些狂生一般當街起舞高歌了,年三十鬧騰一晚上又算得了什麼?
穆皇後圈禁四年,早對皇帝絕了念想,若非還念著太子和淮陽公主,隻怕早就一根白綾吊死了事,平日對什麼事情都不太上心,隻把自己鎖在屋裏,也難怪連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
彩箋就說得越發詳細,連那箱籠車馬上有什麼紋路裝飾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說了一遍。
穆皇後聽在耳裏,神色變幻萬端,最終化為一抹苦笑,自嘲地搖了搖頭。
幽居冷宮四年,她雖已徹底死心,到底中宮的見識沒有短,隻聽了貼身宮女寥寥數語,就清楚地意識到這兩次戰功意義有多麼重大。
“攻破王庭,收服燕雲四州……當真是不世之功。”她忍不住長歎一聲,沉默半晌,又露了一絲冷笑,“往日倒是沒看出來,那賤人的表妹,竟還有這樣的能耐。”
她一句話就罵了兩個人,一個是如今執掌六宮的皇貴妃,一個是有功於天下、聖眷正隆的女將軍,彩箋一顆心怦怦亂跳,完全不敢接話。
“陛下給了那姓王的什麼獎賞?”穆皇後悠然問道。
彩箋偷偷瞄一眼,見主子臉色還算平靜,這才小心道:“就……就把品階提了半級,原先是正三品的平朔將軍,如今是從二品鎮北大將軍,又設了燕雲衛,將軍身兼二職,既是雁門衛都指揮使,也是燕雲衛都指揮使。”
“嗬,雁門關到朔州,再加上漠南漠北,怎麼也有兩三個行省那麼大了,全都在她一人手裏……”穆皇後又笑了一聲,“難不成還想撈個總督當當?”
彩箋眼神閃爍,不敢開口。
穆皇後瞥眼看到,眉頭一皺,縱然素服披發,形容憔悴,到底還是顯出一分昔日中宮的威嚴來,“……莫不是還有瞞了本宮的?還不快說?”
“娘娘恕罪!”彩箋連忙告個罪,斟酌一番才小心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人提議給將軍封爵,陛下一開始沒答應。”
“一開始沒答應?”穆皇後眯起眼,“那後來就答應了?”
彩箋咽口唾沫,頭埋得更低,卻又不敢不說。
“……小安子他們在勤政殿外頭伺候,當時也沒瞞著旁人,孔大伴也沒說什麼,這些都是那起子小火者傳出來的,據說是萬相爺當堂奏對,說什麼——雖然柔然把國都遷到了上京,然而哈拉和倫到底還是韃子龍興之地,曆代可汗把這麼多財寶留在王庭,其實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而平朔將軍直接就把財寶全數起出來獻回了京城,實不啻於斷了柔然的龍脈根本……這樣大的功勞,若是男子,隻怕封個異姓王也足夠了,可若因平朔將軍是女子就連爵位都不給一個,未免教功臣寒心……”
穆皇後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盯著她。
彩箋話就說得更是艱難。
“後、後來,就聽慶熹宮裏頭的人傳出來,說皇貴妃娘娘也勸過陛下,還是那些話,無非就將軍不過是個女子啦,又沒有家族沒有根基,更沒有子嗣,封個爵給她沒什麼不放心的,還能拉攏人心,陛下何樂而不為……”
說至此,她就閉了嘴沒再往後說,隻小心翼翼瞟著皇後。
穆皇後表情木然,半晌又問一句,“最後定下來的爵位是什麼?”
彩箋聲如蚊蚋。
“賜了一等侯,封號‘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