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費四和小紀先到趙紅兵家拜年。趙爺爺由於是領導幹部,大清早就去市賓館參加團拜去了,家裏就剩趙紅兵自己。上世紀80年代中期,能玩的東西並不是很多,不像今天這樣令人眼花繚亂,所以,春節時的煙花炮仗是當時最受年輕人歡迎的東西。二狗所在的城市大年初一講究“迎財神”,就是一早上放鞭炮和雙響。費四、小紀和李四的到來,讓二狗所在的家屬院裏的所有人都大開眼界。
說到這裏,必須說說費四是怎麼放“雙響”的。平時大家放雙響,是把雙響立在地上,點燃引線,轉頭就跑。但二狗所在的這座城市,民風自古以來都比較彪悍,大人小孩都把雙響拿在手裏,輕輕捏住雙響的上方,點燃引線,在手裏炸響一次後,雙響自動彈上天,在天上炸響第二次——這也是火箭的原理。這樣幹雖然安全係數不高,但是一般情況沒什麼大問題,除非雙響炸底。
可姓費的這位爺怎麼放雙響呢?他右手牢牢攥住雙響,左手點燃引線,雙響第一響在手裏爆炸,他依然不讓雙響飛出去,還是用力牢牢地攥住,直到第二響的前兩秒左右,才像扔手榴彈一樣把剩下的半截雙響扔出去,基本上每次都會在他5米之內爆炸,響聲極大。別人嚇得看都不敢看,費四卻哈哈大笑,仿佛隻有這樣玩才算過癮。可能在費四這樣的炮兵眼裏,那根細細短短的雙響實在不足為懼。
二狗爸爸給了他一句簡短的評語:牲口。
費四這樣幹頂多就是膽子大、不遵循規律,而小紀的做法則異常血腥。那時趙紅兵家新養了一隻黑背狼狗,小紀一進門就對這隻狼狗產生了興趣,隻等趙紅兵說了句“放鞭炮去”,小紀便一個箭步躥過去,把一掛500響的大地紅鋼鞭,牢牢地係在狼狗的尾巴上。還沒等狼狗明白是怎麼回事,小紀已經把這掛鞭給點燃了。那掛鋼鞭特別響,狼狗受了驚,開始狂吠亂竄,先在院子裏跑了大概十幾秒,然後慌不擇路地上了牆,接著從牆上又跳上了二樓的樓頂,繼續在二樓的樓頂上驚吠著狂奔。這隻可憐的狼狗無論怎麼跑,也脫離不了綁在尾巴後的那掛500響的鋼鞭。狼狗足足在二樓的樓頂上來回逃竄了兩三圈,鞭炮總算炸完了。鞭炮雖然停了,狼狗卻依然嚇得兩腿哆嗦。
鞭炮的巨響、狼狗在房頂上狂奔的淒慘號叫、小紀的狂笑,這組鏡頭給二狗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正在這時,參加完團拜的趙爺爺回來了。推開門時,他正好看見自己的愛犬尾巴上綁著一掛鞭炮在樓頂狂奔的那一幕,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朝小紀走了過去,上去就是一腳。二狗不得不佩服趙爺爺,因為他根本沒看見是誰係的鞭炮,但他準確無誤地踢了小紀一腳。看來趙爺爺對趙紅兵這幾個朋友是了如指掌。
在那天來拜年的趙紅兵的三個戰友中,隻有李四一人沒在鞭炮上玩什麼花活兒。二狗當時認為這個叔叔比較老實,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但是沒過五天,二狗就徹底改變了印象。
那天是初六,趙紅兵帶二狗和曉波去李四的單位玩。按當地的風俗,秧歌隊該出來了,先是在大街上吹吹打打,然後挨個單位去拜年,說是拜年,其實就是變相地要錢。那年好像有五六支秧歌隊,他們挨個要錢,的確能煩死人。而當時,李四則負責給這些秧歌隊發錢。
李四也特煩這些簡直是逼著人家給錢的秧歌隊,雖然領導給了李四錢讓他打發這些秧歌隊,但李四就是不想給。不給怎麼辦呢?人家當然有高招。他先拿出一個裝複寫紙的圓桶,這個圓桶大概有七八十厘米長,直徑30厘米左右。他用這個做芯,外麵用牛皮紙糊了一層又一層,糊成直徑、長度的比例大概和普通雙響差不多的樣子;外麵用春節寫對聯剩下的紅紙包著,又在這個東西下麵鑽了個孔,塞上了用廢牛皮紙做的假引線。這樣,一個人類曆史上最大號的雙響誕生了,但這是偽造的,怎麼點都不會響。
就是這個假雙響,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大年初六上午十一點半左右,也就是李四剛把這個特大號的假雙響做完的時候,一支秧歌隊進了市政府大院,進來就敲鑼打鼓地開始扭秧歌,扭個沒完,看樣子是要一直扭到這個單位出來給錢為止。可是這次,他們等來的根本不是錢,而是一個特大號的偽造雙響。
隻見李四摟著這個半人高的大雙響,從單位的樓門裏衝出來後直接撞向了秧歌隊,衝的姿勢極其像是尖刀班在突擊,而抱著那個特大號假雙響的姿勢則像是英雄王成抱著爆破筒。那時候剛剛改革開放,幾乎每天都有新生的事物,秧歌隊裏的人看見這個特大號雙響都很好奇,邊扭秧歌邊盯著這個雙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