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棍子見狀衝了上來,手裏攥著一把亮晃晃的軍匕。
“嗷……”李老棍子的腿上也挨了一刀。
這時聽見“嗵”的一聲,黃老邪自己拔下輸液器,跳樓了。
一個照麵下來,李老棍子已自知不敵,再有幾個回合,自己光流血也得流死,他也轉身上了窗台。趙紅兵幾步跟上,又從後麵刺了他的大腿根一刀。
李老棍子一陣劇痛,也跳了下去。
這時,挨刀的小兄弟站在了另一個窗台上,想向下跳,又好像不敢。
“你不用跳了,我不殺你。”麵無表情的趙紅兵幽幽地朝他說了一句,轉身走了,左手提著那把滴血的五六軍刺。事後得知,跳樓的李老棍子摔斷了雙腿和手腕,而奇人黃老邪卻毫發無損。
半小時後,警笛響起,警車趕到。
據說是一個護士報的案,這個護士認識趙紅兵的三姐,也認識趙紅兵。上世紀80年代,當地混子去醫院補刀的事件太多,醫院已經成了混子鬥毆的主要場所。院長規定,一旦有鬥毆,護士必須馬上報案,對於警察的問話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否則,將給予處分。
一個小時後,警察去了趙紅兵的家和他所經營的旅館,沒能找到人。
這時的趙紅兵,正坐在當時市裏的最高建築——14層的市賓館樓頂上,呆呆地看著從他眼皮下經過的一輛又一輛警車。
他抬起頭,呼了口氣,看見了遠方那座鬱鬱蔥蔥的南山,還有那條洶湧澎湃的大江。天下之大,已難有趙紅兵容身之所。很快,他將被通緝。
對,趙紅兵曾經說過,他活著是為了他的家人、高歡,他眷戀那滔滔的江水和那巍巍的南山。
如今,他已沒有了高歡,不再敢去那滔滔的江水邊嬉戲,也不再敢踏上那巍巍的南山。
他的一切,都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內失去了。
四十八、誦一聲南無阿彌陀佛,了胸中萬千罪惡
趙紅兵沒有像三扁瓜一樣逃進深山老林,他離開市區以後,徑直去了距離市區十幾公裏的一座古寺。他知道,公安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來。這座古寺在新中國成立前香火極盛,但“破四舊”時遭到了破壞,“文革”後雖然重修了,但20世紀80年代很少有市民信仰佛教,所以仍然冷清得很。
他去這座古寺,並不是想出家,而是想清靜一下。
趙紅兵邁入正殿,一眼望見法相莊嚴的佛像,他不由自主地在佛像前拜倒,在蒲團之上跪拜良久。
“南無阿彌陀佛。”據說趙紅兵一句誦畢,竟淚流滿麵。趙紅兵後來說,他上次流淚,還是他母親去世的時候。從那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沒哭過。
此刻,趙紅兵胸中思緒如潮,複員後兩年多來的一幕一幕,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
兩年多以前的那個冬天,那個胸戴大紅花的英俊的退伍解放軍戰士,帶著一個三等功榮歸故裏,幾個月後,因一時衝動失去工作;隨後,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與二虎、三虎子、路偉等人連番惡鬥闖出了名氣;認識高歡後和她私奔;為了戰友小紀和李老棍子大打出手,確立了江湖地位……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兩年多的時間裏。
今天,他終於要被通緝了。
以前的他,是這樣的乖張暴戾嗎?軍隊培養他學習克敵之術,是讓他用來打架鬥毆的嗎?他對得起父親的諄諄教誨和複員時胸口的那朵大紅花嗎?他對得起犧牲在老山的三個同班戰友嗎?他的三個戰友可是為了人民的安定與幸福犧牲的。當然,當年的趙紅兵也和他們一樣。如今,手中槍刺依然熟悉,但槍刺的刀尖,對準的已經不再是戰場上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