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捅向範進的那一刀,著著實實地紮在了那位年輕漂亮的女模特的肩胛骨上。

據說那刻,全場再無一絲聲響。尚未反應過來的女模特睜著大大圓圓的眼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富貴,一向麵無表情的富貴也以同樣錯愕的表情看著這位青春靚麗的女模特。

刀,慢慢地從女模特裸露的肩膀上拔出。

富貴,默默地轉頭走了,一句話也沒說。

富貴手中的卡簧,已經紮在了很多人的身上,但他肯定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在一個女人的身上,一個如此漂亮的女人的身上。

歌聲終止。

鮮血,從女模特的肩膀湧出。據說,那女模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口。

女模特倒地,就倒在那麵鮮豔的紅旗上。

鮮血、紅旗、倒在紅旗上的美豔女模特、絢爛的燈光、鴉雀無聲的人們。這些,就是那夜的巴黎夜總會。據趙紅兵後來說,他從入伍到後來混社會,見過的凶殘場麵已經太多,從沒有一次為之動容,早已司空見慣。隻是,除了那夜的巴黎夜總會。鮮豔的紅旗上麵是鮮花般的女模特,女模特身上又綻開了一朵鮮花,這朵鮮花上方,又是豔如鮮花的燈光。“你們都別動!”走到了舞池中間的張嶽指了指那些打手,著眼睛說了一句。沒一個人敢動。“你他媽的是男人嗎?”小北京朝範進怒吼,聲音嘶啞。小北京從未如此衝動,他這是被範進的無恥和歹毒驚的。

“你他媽的是男人嗎?”據說,那夜醉了酒的小北京重複嘶吼了二十幾次這一句話,每喊一次都重重地踹向範進一腳。範進不但不敢還手,而且連看都不敢看小北京,他是在為他的無恥感到愧疚嗎?小北京踹了二十幾腳以後,範進已經不能動了,軟得像灘泥。

“小申,別打了,咱們快送這個女孩子去醫院吧!”趙紅兵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小北京失控,發了狂,伸手拉住了小北京。趙紅兵伸手一拉,小北京立馬老實,曆來都是如此。

十、我不是範進

經檢查,女模特傷無大礙。範進和其他三個被捅的打手也無性命之憂。

據說,巴黎夜總會的老板也並沒有報案,他希望把這件事私了。畢竟,富貴是張嶽的人,張嶽是個什麼人所有人都知道。開夜總會和氣生財,那個老板絕對不願意惹上張嶽這個活閻王。按江湖規矩,私了就必須要有另外一名江湖大哥出麵,和張嶽談條件。這次是富貴先出凶器傷人,按道理,張嶽應該賠錢。

巴黎夜總會老板找的是陳衛東,他是通過在他夜總會裏當老鴇子的毛琴找到的。這個巴黎夜總會的老板天真地認為,陳衛東畢竟是當地江湖中化石級的老混子,無論是張嶽還是趙紅兵,都該給陳衛東一點兒麵子。

巴黎夜總會的老板錯了,他錯誤地判斷了他的對手張嶽的性格。張嶽這樣的江湖大哥可以接受入獄,但未必能接受賠錢:如果張嶽賠錢給巴黎夜總會,就說明張嶽服軟了,心高氣傲的張嶽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了結方式。同時,巴黎夜總會的老板也錯誤地判斷了陳衛東的能力。陳衛東雖然實力不錯,但主要依靠的是他的表弟趙山河,而趙山河自恃勇猛,一直以來都希望能在江湖中揚名立萬,這次有借口直接麵對張嶽,他是不會放棄這樣一戰成名的機會的。

除了躍躍欲試想挫一挫張嶽威風的趙山河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想和張嶽團夥拚死一搏,那就是當天在巴黎夜總會失盡了麵子且吃盡了苦頭的範進。

範進既不姓範,也不叫進,他的綽號的典故來自於《範進中舉》這篇中學文章。範進隻比趙紅兵低兩屆,但他1992年才從當地的一中退學——他一共高考了九次,補習了八年。據說範進初中時成績相當不錯,但是到了高中以後成績略有下降,第一次高考時差了一分沒能考上專科。他那望子成龍的父母認為自己的兒子隻要再補習一年,一定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但遺憾的是,第二年範進的高考成績距離專科線差了三分。從此,範進開始了漫長的八年補習之路,他每次的高考成績距離專科線不是差三分就是差五分,再也沒有達到應屆那一年隻差一分的水平,但也從沒有差過十分以上。

八年的匆匆歲月,範進都在牢獄般的補習班教室中度過,每天都被高考無窮的壓力折磨,痛不欲生。八年,他已經由一個青春年少的風流少年變成一個冷暖自知的胡子拉碴的成年男子,越來越沉默。範進“誓要把這牢底坐穿”的勁頭征服了全校無數少男少女,大家都以他為偶像,隻要有他在,高考補習兩年三年的人會覺得一點兒都不丟人。據說到後來,範進當年的學弟學妹已經大學畢業回到學校給他當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