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兵和張嶽混社會一部分是靠當年那些硬仗積攢下的名氣,另一部分是靠交遊廣泛,朋友多,大流氓小混子無論誰見到他倆都得點頭哈腰,他倆也都笑臉相對。朋友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這些大流氓小混子也在外麵替他倆吹捧,想不出名都難。

李四則不同,李四不怎麼愛交人,有點兒獨,平時總沉著個臉不苟言笑。在他眼中,要麼是朋友,要麼就不是朋友,絕對不存在其他關係。是朋友,他肯兩肋插刀;不是朋友,他理都不理,連話都懶得說。

他這一輩子交下的朋友也就是趙紅兵、張嶽、費四、小紀等寥寥數人而已,即使是把兄弟,他也有點兒瞧不起李武和孫大偉,見到他倆也是愛答不理。

李四能成為江湖大哥,靠的就是又黑又狠有仇必報的勁頭,再加上王宇、王亮這哥倆。這哥倆可能沒李四手黑,但是混社會關係可比李四強多了。據說李四開遊戲廳時在公安局找人辦證之類的,全是這哥倆幫他辦的。

最愛麵子的李四將要遇上最不要麵子的東波,將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二十二、預訂一副棺材板兒

李四和王宇當天就去了當年張大噶子和三虎子開戰的餃子館。這家飯店絕對是當地的老字號,據說這個飯店開到今天開了30年,廚師沒換過,服務員沒換過,招牌沒換過,菜單也沒換過;隻是隔幾年漲漲價,堪稱中國國營飯店的活化石,依然有著中國20世紀80年代的中型城市裏“大眾食堂”的感覺。這家飯店每天晚上七點半準時下班,無論有多少客人,保準全都準時攆走。而且,服務態度極差,無論點了什麼菜,必須自己去窗口拿,服務員絕不會給任何人上菜。

盡管如此,這家餃子館依然生意火爆,當地人都對這家飯店有著極深的感情。別的飯店的服務態度一家比一家好,但是這家,服務員叫客人去拿菜,客人拿得慢了點兒,都要被服務員罵。而且,客人們也樂於享受被罵的感覺。就算是張大噶子、東波等大混子來這裏吃飯,一樣要被服務員罵,他們也從不還口。畢竟,他們都是從小就吃著這家飯店的餃子長大的,從小就是被這家飯店的服務員罵大的。二狗看到這家飯店,心裏也覺得暖烘烘的,二狗覺得這個餃子館不像是個飯店,倒像是個大家庭。在當今社會中,這家飯店依然以這樣的方式固執地經營著,而且,又在繼續哺育著新一代。至今,當年雜亂無章的街道上已經建起了一棟一棟的現代化小區,但這家飯店依然巍然不動,據說附近的人都不同意拆掉這家飯店。

30年,外麵的社會早已日新月異,唯有這家飯店,依然隻賣一種六毛五分錢一壺的散裝白酒——據說這個價格,是15年前漲的,到現在還沒變過。隻不過,飯店裏那些30年前青春年少、靚麗可人的服務員都已滿麵滄桑垂垂老矣。外麵世界的劇變沒能在心理上給這十幾個女服務員留下太多的烙印,隻是歲月在她們的臉上刻下了痕跡。

每次談判,東波都喜歡定在這裏。因為在這裏,他能找到主場作戰的感覺,就像是馬爾蒂尼在聖西羅大球場一樣,總會感覺身後有數以萬計的人在支持他。當年張大噶子也是這樣,在別的地方他打不過三虎子,但是回到餃子館,他就能把三虎子打得落花流水。

據說,李四和王宇到餃子館的時候,東波正在被服務員罵。那天,東波是單槍匹馬去的,他認為,在家門口,李四膽子再大也不敢招惹他。

“東波,你就不能學點兒好?你看你現在像個人嗎?”

“韓姨,我這不是替你兒子他們出頭嗎?我不這樣,能給你兒子他們要到醫藥費嗎?”“要就要,那你穿件上衣行嗎?你多大了?成天光個膀子不覺得丟人?你不覺得丟人,我替你覺得丟人。”服務員罵起東波來是一點兒情麵都不講。“韓姨……”東波還沒等說完,李四就打斷了他。東波不認識李四,但李四認識東波。

“你是東波吧?我是李四。”李四說。那天李四穿了件白襯衣,胳膊下麵夾了個黑色的夾包,再配上“青楂”的發型,是20世紀90年代典型的東北江湖大哥的造型。

“你就是李四啊?你挺牛逼唄?”東波挑釁地看著李四,斜著眼睛,還朝李四吐了口煙。

一向不善言辭的李四,一上來就被囂張跋扈的東波弄了一肚子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本來李四想,該賠錢賠錢,好好談和,卻沒想到東波上來就是挑釁。如果這次和東波談判的是張嶽,張嶽肯定就是一句話——“我牛逼習慣了,改不了”,然後掏出槍或者刮刀給東波幾下,直接放倒。但李四畢竟不是張嶽,他即使想放倒東波,也絕不會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