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鬥中,那隻後來變得又小又瘦的熊落敗。在遊客扔食物的時候它隻能站在另外兩隻熊的身後,它不敢向前去,向前去就會被前麵的那兩隻熊歸攏。或許,當時它如果奮起一搏,還有和那兩隻熊一決雌雄的機會,但它膽怯了,沒有去搏。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前麵的那兩隻熊由於吃的東西多,越來越壯,而後麵那隻熊,卻越來越瘦。前麵的那兩隻體型相近的熊由於戰鬥力接近,達到了一種默契和平衡,不再爭鬥。

後麵的那隻又小又瘦的熊長期營養不良,再也沒有和前麵那兩隻熊拚死一搏的機會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差距不是越來越小,而是越來越大。

就在這2008年7月初的北京動物園,二狗仿佛又看到了一個江湖,小型的江湖,屬於動物的江湖。

張嶽和老古就像是動物園裏三隻熊中的兩隻,張嶽隻有擊敗了老古,徹底歸攏了老古,才有東西吃。而落敗的一方,即使還有生存的機會,也隻有去吃人家不愛吃的東西的份兒。畢竟,在經濟不景氣,兄弟們衣食無著的前提下,全市黑道能涉足的領域就那麼多,有你的,就沒我的。

張嶽是狼,隻有吃肉才能活著;老古是狗,吃屎也能活著。他倆不一樣。

老古這隻營養不良的狗熊想要再次崛起,除非等前麵的熊死去才有機會。

到了1998年,當地大大小小幾十幫混子就是這樣開始了大規模的洗牌。

這次洗牌剩下的江湖大哥,到了今天隻要活著就還是江湖大哥。而且,這些江湖大哥互相之間多數達到了一種接近恐怖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互相給麵子。這次洗牌中不曾出現的江湖人物,沒有一人成為當地現在的江湖大哥之一。

這是因為,這次洗牌剩下的“狗熊”已經越來越肥,肥到一巴掌就能把小狗熊打暈。小狗熊沒機會了。

話說回來,二狗曾經說過,雖然當時張嶽、趙紅兵依然是當地名頭最響的混子,但他們和其他團夥的實力對比起來其實是下降了,想要繼續吃肉,就得先擊敗幾隻狗熊。

不知深淺的老古,這次是知道惹張嶽的後果了。

十三、一物降一物

老古被崩的消息傳到趙紅兵耳中時,趙紅兵和沈公子都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他倆沒合眼不僅僅是由於愁張嶽的事兒,還有工地的事兒。“事兒”這東西挺有意思,要麼總也不來,但要是來了,就肯定趕到一起。

這事兒證明了:趙紅兵能領導一群桀驁不馴的混子,能團結多個呼風喚雨的江湖大哥,但是他在1998年卻管理不了幾十個民工。

開始二狗也覺得納悶,趙紅兵能在那麼險惡的江湖中玩兒得很轉,為什麼卻栽在了這幫民工手裏?直到最近,二狗才明白,西門慶能勾搭上潘金蓮卻肯定勾搭不上林黛玉,賈寶玉能泡到林黛玉卻未必能搞定潘金蓮。讓政府官員去管理外企肯定難以服眾,讓外企高管去管理政府機構肯定下麵會造反。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事情的經過二狗大概還記得:趙紅兵、沈公子等人帶著建築隊做防水防漏之初,工程的進度和質量都可以保證,當時趙紅兵和沈公子自認為這錢賺得已經十拿九穩了。但這次他倆真錯了。錯就錯在趙紅兵不但自己愛麵子,而且愛給人麵子,盡管對方隻是個不怎麼起眼的民工。在開工大概一個多月以後,有一個工人在中午吃飯時自己拿了個暖瓶打水,結果走在路上這暖瓶卻一下炸了。這下可好,這工人腿和腳都燙傷了,燙得這工人不能穿鞋,走路一瘸一拐,每天隻能穿雙人字拖鞋,堅持幹活。

在他被燙傷的第二天,趙紅兵和沈公子倆人戴著紅帽子,領著丁小虎等幾個小兄弟,優哉遊哉地叼著煙去工地溜達的時候看見了那受傷的工人。

“胡隊長,這工人都燙成這樣了,咋還幹活兒呢?”

“我們這裏是按日記工,他這不算工傷,如果不堅持幹活就不給他記工了。

他家挺困難,他幹一天就是40塊錢,他不幹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操,他這樣你也忍心讓他繼續幹活兒?”沈公子不樂意了。

“那咋辦,要是申老板你出錢,那他肯定啥也不用幹了!好好休息。”胡隊長嬉皮笑臉地說。

還沒等沈公子說話,心情舒暢的趙紅兵發話了。

“別說了,什麼工傷不工傷的,都是給我們幹活兒弄傷的。小虎、大耳朵,你倆帶他去醫院,醫藥費咱們出。你看看他那腳,都快化膿了!胡隊長,這工人讓他養好傷,工資照發。錢的事兒你跟沈公子說去!”

趙紅兵以和江湖中人交往的方式和這些建築工人溝通。

按道理說,當工人的遇上這麼容易說話的一個老板該高興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