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說。”
“你能給我簽個名嗎?”姚千裏問得很虔誠。
“啥?”
趙紅兵眼睛一瞪,姚千裏又嚇得夠戧。
趙紅兵說:“我是影星還是球星啊?你找我簽名。”
“是這樣,錢三他們不是要下勞改隊了嗎?他們跟我說,下了勞改隊,獄霸多了,規矩多了。像是我這樣的,早晚得挨揍。”
趙紅兵沒接茬兒,心說:“你不挨揍沒天理。”
“我就琢磨啊,估計再過三兩個月我也該判了,去了勞改隊,要是被人欺負,我提你行不?”
趙紅兵“哼”了一聲,又沒接茬兒。
姚千裏硬著頭皮繼續說:“我估計我說了人家也不能信,人家肯定說就憑你個醫院開車的,還能認識趙紅兵?所以……”
姚千裏看了一眼趙紅兵的臉色,似乎看不出明顯的反感和不悅,就繼續說:“所以我就想啊,你給我簽個名,以後誰要是欺負我,我就拿你的簽名給他看。”
看著姚千裏那真誠的小眼神,趙紅兵氣樂了。
姚千裏拿出筆和紙,虔誠地說:“紅兵大哥,簽個唄。”
趙紅兵居然接過了筆,但是沒拿紙。
“紅兵大哥,紙啊!”姚千裏說。
“不用,你站起來。”趙紅兵說。
姚千裏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趙紅兵讓他站。
“脫衣服!”趙紅兵說。
“脫衣服幹啥啊?”姚千裏一臉苦相。
“讓你脫衣服,又沒讓你脫褲子。讓你脫你就脫!”趙紅兵瞪眼了。
姚千裏羞澀地低下了頭,慢慢地脫掉了上衣。
“轉過來!”趙紅兵說。
姚千裏一驚,但是慢慢地轉了過去,但還時不時下意識地回頭看,心想:“紅兵大哥……不會是……變態了吧!”
還沒等姚千裏想明白,他覺得背上一涼,還有點小疼痛。原來,趙紅兵給他身上寫字呢。
“好了,轉過來吧!”趙紅兵說。
“好了?”姚千裏不知道趙紅兵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是啊!”趙紅兵點著頭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你簽我背上,那我咋洗澡啊?”
“就不洗唄!”趙紅兵強忍著笑。
“那……那……”
“那什麼那!”
“為什麼不簽到紙上呢?”
“小生荒子,你問問去,誰有本事從這把一頁有字的紙帶到勞改隊去?”
姚千裏轉頭看大家,大家都在搖頭,表示絕無可能。姚千裏目瞪口呆。
刀哥走了過來,拍了拍姚千裏的肩膀:“跟你講個真實的故事,以前毛主席跟有個人握了下手,那個人回去以後就戴了手套,再也不洗了……”
“那你的意思啊……”姚千裏蒙了。
“人家紅兵大哥都給你簽名了,你要來得容易嗎?你還能洗嗎?”
“那我……不洗了?”姚千裏快愁死了。
趙紅兵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進來了這麼久,趙紅兵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這樣的事,本來趙紅兵幹不出來,隻是趙紅兵比較思念沈公子,在這一刻,被沈公子靈魂附體了。
大笑著的趙紅兵向門外一看,看見了被兩個獄警押著的王宇。可王宇卻沒有看見趙紅兵。趙紅兵的心一沉:王宇還是折進來了。
王宇的神情顯然很疲倦,一向幹幹淨淨的臉上,多了些胡茬兒。脖子上,還有淤青,一向幹幹淨淨的白襯衣上有很多土。王宇從趙紅兵的鐵窗前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在了趙紅兵的視線裏。趙紅兵使勁想聽到王宇進了哪間號子,可是根本聽不到。
趙紅兵這些天總在看《刑法》,其實他不是給自己看,他知道自己沒多大事。他是在給王宇看,他知道王宇跑不了,涉槍還出了人命的案子,能不被抓嗎?他就琢磨著,王宇這犯罪情節,能不能判個死緩或者無期什麼的。
趙紅兵剛剛好一點的心情,馬上又沉鬱了。王宇被抓了,離結案不遠了。
果然,第二天,趙紅兵又被審訊。檢察官例行公事地問,趙紅兵例行公事地答,沒任何建設性的東西。趙紅兵知道,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審訊了。
趙紅兵剛回到號子裏,就發現錢三他們開始行動了。
這時晚飯剛開始,大家都聚精會神地吃飯呢。怕疼的刀哥就湊合上去了,也不知道是錢三還是誰,在刀哥身後猛推了一把,刀哥一下就撞到了老曾的身上。老曾猝不及防,飯全灑了。
老曾不動聲色地放下了剩下的半盒飯,緩緩地站了起來。老曾的所有兄弟也放下了飯盒,跟著老曾站了起來。
趙紅兵點著了一根煙,深深地抽了一口,他知道,大戰就要上演了,這老曾,氣定神閑,氣度遠非咋咋呼呼的錢三能比。
老曾站起來以後,不慌不忙地回頭看了趙紅兵一眼,看見趙紅兵正盤在鋪上抽煙,老曾又慢慢地回過了頭。
刀哥一個三十來歲的老爺們兒,表情倒像是個闖了禍的孩子。他看到老曾那陰沉的眼神,想要閃躲,但是回頭一看,錢三和老七已經站在了他身後。頓時,刀哥又有了點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