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聞言一愣:“永安公主?”
他是京兆尹,按現在的話來說相當於北京市市長。天子腳下的行政長官可不是那麼好做的,畢竟這裏是勳貴宗室、重臣世家彙聚之地,說不準誰家和誰家哪天就起了摩擦。想要坐穩這個位子,能看清形勢,見風使舵,玲瓏八麵是必不可少的。
永安公主秦羽眉,別人或許聽上去覺得威風不已,可李昆卻明白,這公主的封號也不過是個噱頭罷了。前朝遺孤,老老實實被夏帝圈在公主府裏十五年,哪有什麼公主的派頭?
原本她與雍王世子倒是有一道婚約,可惜雍王府根本不想要這個世子妃進門,世子夏侯錦玉更是設計讓秦羽眉被擄走了一夜。李昆身為京兆尹,自然對這些私下裏見不得光的事門兒清。當時他為了替康王拉攏雍王一係,可沒少替這位世子提供便利呢,說是陷害秦羽眉的幫凶也不為過。
後來秦羽眉的名聲果然被毀了,雍王妃更是親自進宮跪求皇後駁了這門婚事,緊接著就傳出陛下冊封秦羽眉為永安公主,令她奉旨出關與呼察十六部和親的消息。
本以為前朝鎮國公主的女兒,此生都要在草原風沙中度過了。不想呼察老王居然被和親隊伍裏的刺客刺殺身亡,而未嫁先寡的順義王妃,居然被璟王殿下親自帶了回來!
李昆也算是個政治嗅覺敏銳的了,由此對公主府的動向也上了點心。
隻記得皇後娘娘所出的寧心公主似乎對秦羽眉尤為不喜,在她進京第一日就當街刁難,後來還莫名地帶了羽林衛封住了公主府,後來才聽說是公主府裏有人得了天花,倒把李昆嚇了個半死——帝京城中居然發現了天花病人,若是夏帝怪罪下來,那他這個京兆尹豈不是首當其衝?
好在陛下似乎並未想要發作這件事,隻是繼續派忠勇侯家的蒙弈世子把守住了公主府,沒讓天花真的在帝京城中傳播開去。
不過……李昆看著眼前清麗少女居然也跟在太醫院平瘧的隊伍裏,眼中還是閃現一抹驚愕。
他壓低了聲音對吳院使道:“院使大人不是開玩笑吧?永安公主她……她是來治病的?”
這麼一個剛剛及笄的丫頭,能懂什麼醫術?
李昆心思轉得飛快:難不成陛下是不想留她了,所以才把她打發到這個瘧症蔓延的地方來?
吳院使哼了一聲,不屑的語氣裏卻藏著一絲不情不願的豔羨:“公主醫術過人,連太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讓她瞧過病,不然陛下也不會親自下旨,點名要她出京一同平瘧了。”
“這麼厲害?”李昆還真沒想到這位公主有這麼大本事,剛要再誇上幾句,卻注意到吳院使別有深意的神情,不由壓低了聲音,湊過去私語了幾句。
吳院使餘光瞄了一眼,看到秦羽眉身邊的婢女正指揮著下人往落腳的院子裏搬箱籠,眼中閃過一抹嫉恨的精光,低聲朝李昆囑咐了幾句。
李昆臉上表情飛快變幻,旋即立刻恢複正常,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便朝秦羽眉走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下官京兆尹李昆,見過永安公主。”
秦羽眉矜持地點點頭:“李大人不必客氣,本公主也是奉旨平瘧,這段日子免不了要大人多多照應了。”
她雖然在府裏跟璿璣瑤光一起隨意慣了,可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一舉一動雖然不比何沅君那般自小接受教養嬤嬤訓導的大家小姐,可也裝得有模有樣,讓李昆一時半會都摸不清她的底細。
雖說夏侯璟告訴她受了氣不必忍著,可秦羽眉也不想沒事找事。
如今她和京兆尹,和太醫院都是同事關係,大家一起把大老板夏帝的任務辦好了,自然萬事大吉。
李昆倒像是被她這平易近人的態度打動了似的,連忙搖頭:“公主可折煞下官了,您是奉皇命辦差,下官自然把一切都給您安排得妥妥當當的。”見秦羽眉沒什麼反應,他又試探著道:“公主,您看何時開始平瘧合適?”
秦羽眉聽完他的話,則是微笑著看向一臉忿忿的吳院使:“吳院使是太醫院之首,怎麼治病救人,自然先聽他安排。”
璿璣不解地往秦羽眉這邊看了一眼。
公主明明知道吳院使對她有意見,為何還要先問他的意見?這豈不是給那個刁老頭臉麵?
秦羽眉麵色如常,看向吳院使時換了一副認真神情,等待他的回答。
她雖然想救人,可也不想太出風頭。若是太醫院有治瘧疾的良方,那她自然沒什麼好說的,跟著走走過場就是了。不過……若是太醫院真的有法子,孫閣老為何還要慫恿夏帝下旨,將自己也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