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和璿璣忙了一天後也回到自己的房間,草草用了晚飯,璿璣去給她燒水準備洗澡,秦羽眉趁這個當口寫起了今天的出診記錄。
她平時或許會粗枝大葉,可一旦涉及到醫術方麵卻十分仔細謹慎。像這種大規模的瘧疾爆發雖然不常見,可遇上了也是麻煩事。秦羽眉打算將這次平瘧的經過和用藥都記錄下來,就當是她將中西醫結合的實驗報告了。
璿璣走的時候,房間裏的窗子還開著。此時秦羽眉正坐在圓桌旁寫字,背對著窗口。一陣風吹進來,讓她全身無端打了個激靈。
秦羽眉起身走到窗下,將支窗的木條收了回來,順便望了一眼天色。
太陽已經落了,天邊卻是一片墨色濃雲翻滾,連一絲星光也看不到。
看來是要變天了。秦羽眉自言自語道:“明天得再多準備些驅蚊的草藥燒一燒……”
豐厚的雨水一向是滋生蚊蟲的溫床,在這個滿是瘧疾病人的小村裏,最需要的就是幹燥通風的康複環境。
她上次叮囑李昆要把填埋的病人屍體挖出來燒掉,可吳院使就是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一直阻攔說此舉大逆不道,甚至還放出風聲給那些死者的家屬,慫恿他們來李昆麵前鬧事。
李昆又不是出來鎮壓暴亂的,身邊侍從有限,麵對群情激奮的村民,他也隻能暫避鋒芒。
秦羽眉關上窗,回到桌前繼續寫她的報告,眉心依舊擰得緊緊的。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怎麼越來越冷了……”
草草將最後幾筆寫完,璿璣還沒取來熱水,秦羽眉幹脆爬上床蓋緊了被子,雙手來回搓著熱氣。
住在這種傳染病災區,時間久了人的抵抗力也會下降。為了不讓自己中招,秦羽眉和璿璣每天也有喝黃蒿水做預防,因此她並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傳染上瘧疾。
可她躺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皮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似的,越來越有合到一起的趨勢,想要坐起身子精神一下,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她隻以為自己是太累了,所以一沾枕頭就想睡覺。恍惚間並沒有聽見,那扇被她合上的窗子又動了動。
窗子被慢慢掀開,被人不知用什麼辦法又固定住了。
一道輕捷身影從窗子跳了進來,站定後大步走向床邊,眼中間或閃過一抹魅紫光芒,正是上次從夏侯璟手中逃脫的元楚。
他已經站到了床頭,秦羽眉卻依舊閉著眼睛。
元楚眉頭不經意一挑:這丫頭警覺性怎麼這麼差了?
隨即又釋然,他這些天一直在暗中觀察秦羽眉的動靜,見她整日都在隔離區忙來忙去,一刻也不得閑,顯然是累得不輕,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如今又瘦了一圈,越發顯得五官清麗分明。
雖說秦羽眉睡著,可他還是抬手飛快拂過她睡穴,緊接著將她從被子下麵拖了出來,一把扛在肩上,輕輕鬆鬆地順著原路出了房間。
夜色越發濃重,人人都早早回了房間休息。秦羽眉的院子本就偏遠,是以元楚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村子。
村口不遠處有兩棵大樹,元楚經過樹下時抬頭望了一眼,很是輕蔑。
“傳聞中的鐵騎,也不過如此罷了。”
天邊突然閃過一道銀白色電弧,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落了下來,一場積蓄已久的暴雨,即將到來。
那明亮得恍若白晝的閃電隻是一瞬,很快又歸於黑暗,掩住了元楚離開的蹤跡。
***
沈千葉將自己床上的枕頭被子翻了個遍,怎麼也找不到那支注射器的影子。
身後那幾個太醫還在肆無忌憚地調笑著,他抿了抿唇,轉身向他們走了過去,冷冰冰地問:“你們誰動了我的床鋪?”
剛才說得最歡的那個小胡子太醫看向沈千葉,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微紅的麵頰,嗤笑道:“丟東西了?看你這麼著急的樣子,莫不是那位公主偷偷給你的香囊扇墜?哈哈哈……”
另外幾人也附和著賊笑了幾聲,擺著手道:“我們可沒拿什麼香囊扇墜!”
沈千葉的臉更紅了,大聲反駁:“是公主教給我治病的東西,你們不要亂說,毀人清譽!”
小胡子翻了個白眼:“清譽?一個丟人丟到龍牙草原上的蕩-婦,還有什麼清譽?你們聽說沒有,自打呼察老王死後,大王子和三王子爭王位爭得不可開交,可誰都沒提要讓永安公主給呼察老王償命。我看哪,說不定公主已經跟那兩個王子有了首尾,他們二人就是為了爭這個新王妃才鬧起來的!”
說完還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草原人就是粗魯野蠻,連人盡可夫的女人都當個寶……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憤怒至極的沈千葉狠狠推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千葉,你瘋了嗎,敢對前輩下手?”小胡子屁股摔得生疼,齜牙咧嘴地朝他大喊。
沈千葉推人的手還沒收回去,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一時衝動做出這種事來,可胸口就像有一團火在燒,讓他整個人都是發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