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羊角,镔鐵弓(1 / 2)

“咻”,箭矢若幽隼,於百步之外轟然炸裂,巨大的衝擊力在柏木上鑿出孩臂粗的箭道。飛起的木屑在箭尾打起螺旋,就像龍鯨吸水時被碎浪無辜撕裂的海蝶。柏木後的草地上一頭壯碩的白牛剛抬起頭,箭身便從它青碧色的右眼貫入,哞叫剛發出便即戛然而止,接著砰的一聲悶響,牛首便炸開了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

白少鹹收回目光,放下手中的弓。

弓長六尺,黝黑镔鐵胎身,內絲外索複合弦,弓梢半尺青羊角。

青羊角弓乃煜朝重弓之最,一石之力方起弦,二石之力可搭箭,三石之力漸趨滿月。持弓者稱羊角衛。羊角衛滿員萬人,身皆高八尺之上,披陵落重鎧,列隊出獵,好似萬座移動的石塔。

白少鹹已及弱冠,但身高卻將將六尺,大頭娃娃臉,吊梢三角眼,濃密八字眉,寬闊的額頭上橫亙三道胎紋,疼他的娘親喚他“貓兒”,軍中猛士則稱其“醜虎”。

“少郎將,此次圍獵是為割得白牛首,明日獻於太清宮,可這頭~這頭又被您炸成了爛西瓜了!”旁邊唯一穿軟甲披赭衫的隨軍文書苦笑著說道。

“醜虎”翻了翻眼白,一巴掌拍在馬頸上,座下黑馬長嘶一聲,甩起碗口大的鐵蹄向對麵的柏木林奔去。馬上少年平拉巨弓,挺起的脊骨和平直的弓身交叉成十字,拉圓的弓弦化成十五日平湖映月。

“嘶,少郎將的大月輪斬!”後方的羊角衛低聲驚歎。月影一閃而現,隨後化作倏然的月光直射密林深處。收弓懸在馬側,少年郎將攥起馬鬃,也疾馳奔向箭指之處。

機弩平拉成卵,長弓縱拉成月。長弓若是平拉則手臂扭曲,不易絞勁,縱拉卻能借助馬步腰腹之力,三石之力即可開至滿弦。白少鹹喜歡平拉弓,畢竟他的特製羊角弓總長已足七尺,比他還高出兩個頭。少年雖然天生瘦弱矮小,卻身藏蠻荒之力,又習得家傳霸烈至極的行氣之法,以騎兵長弓可射出守城重弩的威勢。於是其父便以玄鐵精石,按照镔鐵鍛鋼之法,在炙焚火爐中拉出六尺巨弓,重七十斤,達八石力,不飾花紋,僅裝半尺青羊角。

萬人羊角衛不動如山,遙望柏林深處。片刻,馬嘶聲漸漸入耳。隻見林間縫隙裏黑影蹣跚,“醜虎”座下的抱月烏龍駒呼著大團白氣,居然行得有些吃力。重兵衛心裏一驚,雖然信得少郎將神勇,但是也不敢耽擱。馬鐙齊響,頓成奔雷之勢。

行得近了,才曉得情形,眾兵衛控馬急停,看向緩出林來的黑馬。原來龍駒背上坐著眯眼假寐的少年,屁股後麵還拖著一頭小山般的白牛。白牛前胸赫然一個圓錐形大洞,心髒已被絞成肉泥,汩汩熱血衝刷著碎裂的肋骨,染紅了一路的斷樹折草。

“嘿!是白牛王!看這頭顱,足有行軍做飯的炒鍋大了!”靠前的一個兵衛興奮的說道。

“頭顱割下,剩餘骨肉熬燉熟爛,犒勞衛營將士。”少年睜開白多黑少的三角眼,對著軍陣冷冷吩咐。

“嗷~~嗚~~”鐵甲的漢子們如狼般嚎叫。

“吾城無高牆,唯有萬棵鬆。

不折青羊角,何入央土宮。

鑽天裂日箭,破雲镔鐵弓。

踏河烏龍駒,裹屍兩丈青。”

青羊兵衛欣然高歌,這首始帝白煜親自譜曲作詞的《青羊角殺》分三闕,上闋曰“攻”,中闋稱“守”,下闋為“征”,自從始帝建無牆翼陽城,青羊衛便被調作禁軍,隻為守衛帝都門戶,“攻”、“ 征”之曲,漸漸不聞,唯有“守”樂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