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師看著孟一葦有些惋惜,他不知道孟一葦體內那一片神識之海,在之前的二十幾年中,到底流散了多少。也不知道,現在的海還有多廣,有多深,還能不能成就人間天人!
不過片刻後,老天師又淡然了,“大道有缺,無殘必毀。”他對著孟一葦說道,“雖然不知道小夫子這些年,到底有多少神識流散掉,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你的神識之海過於廣袤,與之相比,再強健的身軀也有些羸弱。長此以往,陰盛陽衰,命數不會長久。而之前,你身體滿是窟窿,神識像一條條小河不間斷的流出,直到不二老僧為你修補好身體時,識海的強度恰好達到你這具身軀所能成就的上限。雖然,成就天人之路變得渺茫,但是當一位人間宗師綽綽有餘了!”
孟一葦之前倒是從未有過修行的想法,畢竟比起虛無縹緲的道家飛升,和無欲無求的佛門輪回,他更在乎的是人世間。但是又與儒教旨在教化世人不同,儒教希望人世安穩,而孟一葦連同書院,卻像是一隻風箏,想借著自身的漂浮拔高之力,將整座人世間也向上提一提。
可現在,孟一葦的手裏多了一隻眼睛,而現在眼睛睜開了三分之二。一種焦慮和逼迫感,讓他開始正視修行一事。
“我記得,近千年來,世人公認的宗師隻有四位。道宗張紙壇,八百年前於剪雲山陽神飛升。儒宗董仲,六百年前被煜武帝腰斬於白帝城。佛宗寶樹禪師,四百年前坐化於紅蓮寺。武宗李牧神,三百年前隻身抵擋大煜三十萬鐵甲,最後力竭而亡。而如今,天下間並沒有一位宗師在世!”書院的典籍無所不包,當然也會記載可稱宗師之人,孟一葦倒是看過這四位宗師的傳記。
“那小夫子覺得,什麼人才可以稱為宗師?”老天師饒有興趣的問道。
“宗師者,領一道之先!”孟一葦這樣回答。
“領一道之先當然是成就宗師的必要條件,例如道宗必然是大真人,佛宗一定已練就金剛身,儒宗必定已成儒聖,武宗則至少要是陸地神仙之上。但是反過來卻不成立。就像如今這剪雲山上,大真人也有六位,皆有世間少見的大神通,但是卻皆不能成為道宗。”老天師歎了口氣,“貧道覺得,可稱宗師者,應當具備三個條件。”
“三個?請張天師再賜教!”書院的小夫子,今日已經說了幾次“請賜教!”
“道技,道心,道果,缺一不可。”老天師沒有藏私,“道技,就是你剛才說的‘領一道之先’,譬如那最後一位武宗李牧神,如果沒有絕世武力,是不可能令江湖人信服的。而道心,則是一種追求,一種弘揚自己道業的追求,像儒宗董仲,畢生追求就是讓大煜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最後竟然甘願被腰斬於白帝城。最後是道果,就是不管技藝精絕,還是追求遠大,最後都要做出前所未有的成績來。”
說到這裏,老天師回頭看了看茅草屋,接著說道,“祖上張紙壇,擔任掌教天師四十七年,一舉確定了剪雲山作為道門祖庭的地位,正是因為這個功績,才被稱為道宗,不然也隻是一位驚才絕豔的大真人罷了!”
“道技,道心,道果……”孟一葦重複著三個條件,問向老天師,“我好像沒有一個條件滿足,再說我為何非要成就宗師?”
“小夫子不覺得書院需要一位宗師嗎?”老天師的反問讓孟一葦一怔。
隻聽老天師繼續說道,“先有道才會有宗師,儒、釋、道、武,其實算是四種道,而書院卻又有另一種道,所以書院應該會出現一位宗師。”
“書院的道!”孟一葦重複著老天師的話,突然覺得這位剪雲山上的老天師,雖然五十年不曾下山,卻將世間看的如此透徹。
“那老天師又為何覺得是我?書院裏還有其他六位夫子,除此之外能人異士多不勝數。”孟一葦又問道。
“書院確實是世間最神奇之地!”老天師讚歎一句,“但是能代表書院之道的人不多。大多數人承認書院之道,卻不能領悟書院之道,而你可以,這就是道心!書院是兼修並蓄之地,書院所弘揚的道,也是包羅萬象的道,而你是書院裏無所不知的小夫子。而且你體內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神識之海,江湖人以武證道的路子,你走起來要快上無數倍。從此之後,幾乎沒有短板,這就是道技。至於道果嘛,有了道技和道心,我覺得你總會做出一些事情來!”
“老天師年輕的時候,是不是走過江湖,當過算命先生?”孟一葦無奈的問道
老天師老臉一紅,居然貌似被猜中了!手上不穩,陰陽魚隨之消散。
“老天師”用竹竿挑飛了一根茅草,孟一葦問了最後一句話,“道門為何希望書院出現一位宗師?”
老天師還處於被孟一葦,一語猜到過往的羞惱之中。聽到孟一葦的最後一問,不禁臉色一肅。心想不愧是書院新晉的小夫子,自己迷迷糊糊說了這麼多,卻被他一眼看到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