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淵(1 / 2)

小黑驢在馬群後麵,無聲無息的跟著。在孟一葦的控製下,小黑的速度沒有飆到極致。

這條大河的幹枯河床,掩埋在北疆的風雪裏。但是這群馬,或者說,應該是帶領馬群的那個人,卻能清楚的辨認出河道走向。

一萬多匹來自涼州朔西草原的野馬,在幹枯的河道中蜿蜒奔馳,像是在這條大河裏重新揚起了黑色波濤。前方的目的地,就是北疆之眼,青淵!

又是眼,不過不是翼陽城的陣法之眼,也不是孟一葦識海中,大魚脊背上的那隻眼,而是整座偌大的北疆上,最深邃清澈的一隻眼。

青淵,是荒原上一條狹長的溝壑。北疆上幾條最大的河流,例如遼河、布拓裏江,都從涼州發育,最後注入青淵之中。

青淵是一道分界線,青淵以西南,荒原上還有縱橫交錯的水係。青淵以東北,則是毫無生機的荒原戈壁,青淵將所有的水係都截斷在荒原深處!

每當北疆短暫的夏季來臨,朔西草原就會延伸到青淵西岸。大群的動物,會從朔西草原上,長途遷徙至青淵,飲青淵水,繁衍後代。等到三個月後,荒原的夏季結束,已經可以上路的幼崽,就會跟著族群,返回草原。每年如此,往複輪回。

這種長途遷徙,烙印在朔方原上所有族群的記憶力。隻有最強壯的個體,才能完成幾千裏的奔跑,躲避荒人的圍獵,到達青淵,獲得異性的青睞,得以繁衍後代。也隻有最健康的幼崽,才能在北疆的風雪凍住荒原之前,回到溫暖的西方草原。

這是一種優勝劣汰!荒原上的生存法則,比鐵環山脈以南的南方世界,要殘酷和真實許多。

這也是為什麼,世世代代生活在荒原上荒人,不能與南人融合的原因。荒人的意識裏,第一件要考慮的事情,就是生存!為了這個最基本的需求,荒人體內留存著最蠻荒的野性,也具備強烈的進攻性。

有人說,注滿冰河水的青淵,就像荒人的眼睛。狹長,純粹,卻淩冽。一個荒人可以眼神清澈的舉起手中的刀,砍下南人的頭顱,隻是為了背走你家裏的半袋粗糧。

八百年前,荒人被大煜徹底趕出了北疆,可是青淵卻永遠會留在荒原之上。每年還是會有荒原上的動物,遷徙幾千裏,隻為喝一口青淵水。

前麵的馬群中,應該有很多馬,不止一次從草原跑去青淵。但是,在這天地冰封的北疆之冬,從草原上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跟在後麵的孟一葦,已經看到了不下三十匹馬,從隊伍中脫離出來。這些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馬。長時間的奔跑,消耗了它們最後的力氣。枯萎的肌肉,已經帶動不起龐大的骨骼。在孟一葦的注視中,老馬獨自走進遠處的風雪中,隻剩下瘦骨嶙峋的背影。

“各嘎!”座下的小黑,擔心的叫了一聲。

孟一葦摸了摸小黑的耳朵,安慰道,“你不會這樣的,就算老了,也能躺在家裏,嚼黃豆!”

“各嘎!”小黑安心了,埋頭繼續趕路。

安慰了小黑的孟一葦,則還在看著已經消失在風雪中的老馬。不禁想到,八百年前的荒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為了這個族群的生存,年老體弱的荒人,會獨自走出部落,一聲不響的消失在荒原的風雪裏?

孟一葦被陡然停下的小黑,拽回了思緒。扶了扶有些傾斜的行李架,孟一葦向前看去。原來,前方的馬群也停了下來。

這時,孟一葦才發現,其實每一匹馬上,都馱著一個褡褳。停下的馬群,開始休息進食。這個季節的荒原,除了風雪,沒有任何東西。幸好每匹馬身上,都馱著備好的口料。

馬群分成兩兩一組,每匹馬都會找到臨近的馬背,把頭伸進同伴背上的褡褳裏,嚼上幾口。然後在再調換過來,讓同伴吃自己背上的食物。

每匹馬都不多吃,吃了幾口,就互相靠在一起,抓緊時間恢複體力。

孟一葦也從行李架上拿下黃豆袋,掛在小黑的脖子上,讓它吃個夠。

半個時辰之後,馬群前方,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嘶鳴,這個馬群,立刻又動了起來。

不用孟一葦提醒,小黑已經跟上。

現在孟一葦對領跑的那個男子,更加好奇了!這群野馬居然表現出了極高的組織性。在孟一葦眼裏,感覺這群馬更像是長途奔襲的軍隊。一靜一動,像是大軍開拔!能把這個龐大的野馬群,訓練到這個程度,前麵的男子到底是誰?

前麵是一處難得的緩坡,腳底下的河道,在這裏轉了一個灣,繼續向荒原深處延伸。孟一葦現在可以確定,腳下的河床曾經絕對是一條大河。隻是不知道,為何變成了幹枯的河床。現在風雪掩蓋了一切,孟一葦也隻能猜測,順著這條河床,一定能走到青淵。而從青淵的西北角,繼續向北三百裏,就是彤陽山了!

跟著馬群,已經跑了九天。馬背上的褡褳已經漸漸幹癟,不分晝夜的奔跑,讓最強壯的野馬,都瘦出了肋骨。

在又奔跑了五個時辰後,馬群再次停下來休息。這時馬群前方傳來一聲,比之前更加高亢的嘶鳴,整個馬群也跟著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