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九重天
你會那個嗎?客人問,小玉不解地看著客人,說什麼啊?客人揮揮手說,算了,然後勾勾指頭,一個姐妹站起來,挽著客人的手,把嘴巴湊在他的耳朵邊說,保你爽到死,客人把那姐妹攬在懷裏,嗬嗬大笑說誰死還不清楚呢。 小玉甩掉腳上的鞋子,蜷在沙發上,掏出那張假幣,折著飛機。這時候,又進來一個客人,客人看了看沙發上的姐妹們,然後指指小玉。小玉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客人麵前,客人摟著小玉走了兩步,悄聲說你會那個嗎?什麼?小玉看著客人。客人說冰火九重天。小玉茫然地搖搖頭,那客人在鼻子裏嗤地一笑,說,你連那個都不會,怎麼出來幹這個啊?小玉說,我剛來。那個客人鬆了摟她的手,轉身過去叫了另外一個姐妹。
媽的,什麼冰火九重天啊?小玉再次回到沙發上,鬱悶地甩掉鞋子,蜷上沙發,玩著那張假幣。這張假幣是下午一個客人給她的,那個客人是個戴眼鏡的中年漢子。下午的生意並不是很好,所有的姐妹們都在堂子裏呆著,眼鏡進來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點了小玉,跟老板說“要一個快餐”。小玉將眼鏡帶上去後,發現套沒了,下樓拿套的時候,老板娘叫住小玉,說你注意點,那是個老手。旁邊一個姐妹說,十個眼鏡九個壞,還有一個是變態,一看那家夥就一肚子壞水。另一個姐妹說,他要肚子裏沒有壞水,會來這裏嗎?來這裏,就是放水的。在大家嗬嗬的笑聲中,小玉回到了樓上。眼鏡說他做事不喜歡用套沒感覺,小玉說,那就得加錢,眼鏡問加多少,小玉說五十。眼鏡笑笑說,五十不多。眼鏡做事很幹脆,不像其他的小玉前兩天遇著的客人,還要玩許多惡心的花樣,他半個小時沒到,就完了。眼鏡問了小玉的名字,然後問小玉的手機號碼,小玉說沒有手機,眼鏡說,下次來,就送她一個,他有好幾個呢。小玉一邊洗著下麵,一邊說著感謝的話,看著眼鏡,意思是應該拿錢了。眼鏡穿好衣服,掏出皮夾子,裏麵是好厚一疊人民幣,他從裏麵抽了兩張,扔在床上,說下次時間充裕了,我要包你一夜。兩張錢,都是假的。下了樓,老板就罵小玉,說小玉是豬頭,剛才不是提醒了嗎?那些姐妹嗤嗤地笑,說讓這家夥白放那壞水了。小玉一肚子窩囊氣,悶在一邊,怎麼想怎麼難受,將那假錢撕了一張,
正撕另一張,豪姐來了,豪姐說,別撕,這錢能用。 小玉是豪姐帶進這個堂子的。 媽媽的病離開不了藥罐,天天得去村上赤腳醫生那裏打針吃藥,要是擱下一天,媽媽的病就立杆見影似的重起來。爸爸除了詛咒媽媽,詛咒她是閻王老爺派來折磨他的魔鬼,然後就是詛咒小玉和小玉的哥哥,詛咒他們是沒出息,是他上輩子欠下的冤孽,早知道他們沒出息,當初還不如射到牆上去。小玉的哥哥受不了氣,早在幾年前就出了門打工,沒帶回來一個子兒,卻帶回了一條瘸腿,在爸爸的詛咒聲裏和媽媽的淚水裏,哥哥隻是默默地垂著腦袋,跟霜打焉巴了茄子似的。哥哥曾經朝氣蓬勃過,誌向遠大過,連村子裏最好看的女孩子也不正眼瞧瞧,現在卻是那比他大一輪的寡婦也不瞧他一眼。終於有一天,哥哥抬起了那腦袋,說妹妹,你還是出去吧,進城吧。小玉說哥哥我進城能夠幹什麼啊?我又沒力氣,又沒文化。哥哥囁嚅了好半天,最後脖子一擰,拚了膽量似的說,你是女人,把臉一擱,把眼睛一閉,還怕錢不往你口袋裏鑽,你看河對麵那燕子,進城才一年,就回來修新屋了..哥哥還要說下去,看見小玉憤怒的麵孔,又把腦袋埋進了大腿間。 小玉進城了。 豪姐認識小玉的時候,小玉還是個站街女。那天深夜裏,豪姐送客人出門,恰巧遇見了小玉,小玉正被兩個混混糾纏,豪姐過去轟退了他們,然後問,站街的?小玉唔了聲。豪姐在小玉身上捏了捏,然後把她拽到路燈底下,細細地看了看說,像個演三級片的,小玉說你說什麼,豪姐說就是長得不醜也不漂亮,不過還是有點本錢,為啥去站街不找個堂子呢?小玉說剛進城,暫時還沒找到,豪姐說,你明天到我那裏來,小玉說大姐你是老板?豪姐說,屁,我跟你一樣,不過不站街。 豪姐做完了,下了樓,看見小玉還在玩那張假錢,就走過去,說你怎麼了?小玉說,沒怎麼啊。豪姐說,別悶著,咱們出去走走。說著,豪姐將小玉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走到老板麵前,說我們出去走走,有客人了,跟我打電話就是了。老板看了看小玉和她手上正在擺弄的那張假錢,說豪姐,你教教小玉,沒那本事,她掙什麼錢啊。豪姐說我會的。 出了門,門外的小街上已經很冷清了,一些店鋪正在做關門的準備,他們從店裏拎出垃圾口袋,噗噗地往街上扔,等著明天早晨垃圾車來收拾。走過小街,上了大街,大街上燈火通明,往來的車子唰唰地飛馳著,人們三三兩兩,悠閑地在林蔭道上散著步。 小玉四處張望了張望,說豪姐,咱們去什麼地方啊?豪姐說,我給你介紹了堂子,你怎麼得也應該請我吃頓飯啊。小玉為難地說,是倒是,但是我沒錢,等我有錢了..豪姐說,你不是有錢嗎?把你的那錢給我。小玉說,那是假的啊。豪姐說,什麼假的真的,有些東西,你當它是假的,可別人卻當它是真的,有些呢,你當是真的,別人卻當那是假的。小玉不解,豪姐說,你跟我去,咱們找個地方把它吃了。 2、
豪姐帶小玉進了一家名叫“土灶火鍋”的店。坐定後,豪姐叫小玉把那張假幣給她,然後讓服務員將老板叫過來。老板是個中年人,長得矮矬矬的,滿麵堆笑地跑過來問需要
點什麼,豪姐將那假幣遞過他說,有什麼好吃的,你就弄來,咱們兩個人吃個八十塊錢就成了。那漢子拿著那假幣,在手裏晃晃,冷笑著正要說話,豪姐斜著眼睛瞪著他,說,土行孫,那錢難道還是假的不成?那漢子看清楚了坐在麵前的是誰了,說,你怎麼找到我的?豪姐嗤嗤笑著說,找你還不容易嗎?那漢子嗬嗬一笑,揮揮手裏的假錢,揣進口袋,又掏出兩張十元的,遞給豪姐,豪姐指指小玉,說錢是她的,她請我客。小玉局促不安地說,那錢是假的啊,不用找吧。那漢子說,你那錢比真錢還真,你們先吃著喝著,等等我就來陪你們啊。 小玉瞥了瞥土行孫,悄悄問豪姐,他誰啊,你認識?豪姐笑笑說,我管他叫土行孫,他經常來找我,每次裝得跟搞特務活動似的,吹噓他是什麼幹部,怕被發現,嗬嗬,騙我?我早就知道他是幹這火鍋的。土行孫說你怎麼知道的。豪姐沒理會土行孫的問話,跟小玉說,他身上老有一股火鍋油味兒,就連給的錢上,也有。小玉笑起來,說大姐你真厲害。豪姐說你別叫我大姐,叫我豪姐。 土行孫叫服務員拿來幾瓶啤酒,說感謝兩位美女捧場,敬兩杯。豪姐說,你跟咱們喝酒,不怕你的女人看見了吃醋?土行孫搖搖腦袋,說,我要有女人,還會來找你嗎?豪姐說,你怎麼不去找一個?土行孫嗬嗬一笑說,不是沒找,找了,但是現在的女人,都太實際了,漂亮的,瞧上咱的不是人,而是倆錢,不漂亮的,我又沒興趣。豪姐說,你有多少錢?土行孫指了指火鍋店,說就這。豪姐嗤笑道,就這也算有錢?土行孫說,小本生意,得花本錢,不像你們——土行孫說嗬嗬笑起來——我給你們念個順口溜吧,好象說的就是你們,你們聽啊—— 一不偷,二不搶,堅決擁護共產黨;不集資,不貸款,自帶設備搞生產;不爭地,不占房,工作隻需一張床.. 土行孫還要說下去,被豪姐伸手在他身上一掐,掐斷了,豪姐說,說你娘個腳,什麼狗屁東西。土行孫嗬嗬笑著,這時候有客人喊土行孫結帳,土行孫答應著去了,過了一會兒剛過來,又有人叫,土行孫去拿了錢,一邊和客人道著謝,一邊數著錢,走過來。豪姐給土行孫挪了挪座位,說,土行孫,你倒是應該找個老板娘啊,省得什麼事都屁顛屁顛親自去忙。土行孫看看小玉,再看看豪姐,說,找誰啊,你要給我介紹麼?豪姐拿勺子和了和火鍋裏的湯水,不說話了。 鍋剛燒開,豪姐的電話就響了,是堂子裏打的。土行孫笑笑說,通知你回去接客呢。豪姐啪地合上手機蓋子,說,接你媽的個屁,給老娘倒杯酒。土行孫嗬嗬笑著,給豪姐倒了一杯啤酒,要接著給小玉倒,小玉掩著杯子,拒絕說不喝,卻被豪姐一把將那杯子奪了去,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擱,說給她倒上,什麼不喝不喝的,陪著我喝。
三個人碰了杯,土行孫仰脖兒一口幹了,豪姐也是,由於灌得太急,一縷兒啤酒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沿著下巴往下滴拉著。小玉扯了一張餐巾紙,塞給豪姐,豪姐手一擋,捋起衣袖抹了嘴巴,然後看著小玉。小玉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喝著。豪姐在手裏掂掂酒杯,正要說什麼,電話又響了,豪姐放下酒杯,拿起電話,電話還是堂子裏打的。電話說,來
了幾個客人,趕快回來。豪姐說,遠著呢,怎麼回來啊。土行孫歎了口氣,說,你們回去吧,別耽擱了生意,改天你們早點來,我還陪你們。豪姐瞪著土行孫,說你真要我們去?土行孫哼地一聲冷笑,說,鬼才想要你們去呢,我這些天心頭也不舒服,咱們三好好吃吃喝喝,完了,你們跟我回家去,咱們三個玩雙飛。豪姐低聲罵道,飛你娘個頭。土行孫嗤嗤笑著,斜了小玉一眼。豪姐接聽起電話,說今天晚上是趕不回來,我正在教小玉呢。電話那頭沒聲了,豪姐揣好電話,拿起筷子,吃了夾菜,然後敲敲酒杯,說你他媽的倒酒啊!土行孫拎起酒瓶,看看豪姐,又看看小玉,說,你教她什麼呐?你跟豪姐學什麼呐?豪姐見土行孫那酒遲遲地總是倒不出來,一把將酒瓶奪了過來,土行孫依然看看這,看看那,問,都教什麼啊?豪姐,你教她什麼啊?豪姐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抹抹嘴角上的啤酒沫兒,問,你真想知道她跟我學什麼?土行孫點點頭。豪姐打了個嗝,瞪著土行孫,一字一頓地說,冰火九重天! 3、 小玉知道豪姐要結婚的消息時,正在為一個客人服務。那個傳呼機被客人壓在枕頭底下,嗚嗚地振動著,將那人嚇了一跳,問什麼東西。小玉嘟噥說,是傳呼。現在誰還用傳呼?那客人將傳呼機從枕頭底下掏出來,扔一邊,夢囈似的說了句,就又仰麵躺下,閉著眼睛繼續享受著。小玉斜了一眼那隻橘紅色的傳呼機,傳呼機閃爍著亮光,在床上固執地振動著,最後“啾啾”地叫起來,叫了好一陣,才停了。 傳呼機是豪姐送給小玉的。豪姐決定不想做了,她說自己人老珠黃了,不是幾個老客人照顧著,簡直是沒人要了,再混,也沒意思,想找個人嫁了算了。豪姐說著從包裏拿出個傳呼機,遞給小玉,說你拿去吧,別嫌棄,這裏麵可是有幾十個客人的,他們要呼你,你就回,就說是我的姐妹。小玉拿著傳呼機,感激地看著豪姐。豪姐笑笑說,要記得我以前教你的一句話:抓泥鰍靠捧,逮男人靠哄,你哄得他開心了,別說錢,就是讓他把命交給了你,他還認為是為了偉大的愛情呢。
那隻傳呼機又振動起來,然後叫起來,聲音很大,“啾啾”。客人翻起身來,掏出自己的手機,扔在小玉麵前,說你回吧,你就告訴他,叫他別急,我這裏還沒完呢!小玉站起來,因為一直曲著身體,腰都有些酸軟了,小玉看了看那號碼,說,是我一個姐妹的。回電話的時候豪姐劈頭就問,你怎麼現在才回啊?小玉說,我正在陪客人呢?豪姐說,正玩那個?小玉不說話。豪姐笑起來,說我道怎麼聽你說話嘴巴像是含了個棗呢,原來正那個啊!小玉瞥了一眼那客人,客人悶坐在床上,點燃了隻煙,臉上的不愉快就像他肚皮上那死白的贅肉一樣堆積著,就說,姐,你快來吧,我拿著這客人是沒辦法了。豪姐問怎麼了。小玉說,我還沒遇見這樣的客人能這般持久呢,我嘴巴都酸疼了,他那也沒出來,真是太厲害了。說這話的時候小玉瞥見那客人的臉上的不愉快嗾地沒了,浮上來的是暗藏自豪的笑容。豪姐聽得小玉這麼說,笑起來,說,你這死丫頭,姐怎麼教你的?四量撥千斤,你跟他耗什麼力氣,點他死穴!小玉說,我就照姐說的辦,讓他快樂得跟神仙樣的。說著,給那客人拋了個媚眼,那客人丟了才吸了兩口的煙,爬起身子,從小玉後麵抱著,兩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