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婚女人(一)(1 / 3)

第一章 再婚女人(一)

引言:沒有男人的日子,真是難啊!女人走過太多的苦日子,所以女人不怕苦。隻是女人覺得累,覺得孤獨,很想找個知心人說說話,倒到苦水,很想找個肩膀靠一靠。她的心思在和左鄰右舍的閑談中有所透露。兒子也知道,母親過得太不容易,也經常勸媽媽:“媽媽,你再找個人吧,我想讓媽媽開心。”女人看看兒子,歎口氣。於是,有些熱心人開始張羅著,給女人找尋合適的男人。

第二次婚禮

一 女人穿著紅紅的嫁衣,坐在黑得發亮的婚車裏,頭上插滿鮮花與頭飾,臉上卻寫滿憂鬱。 浩浩蕩蕩的車隊緩緩行駛著,駛過公路,駛向九曲十八彎的鄉村土路,她沒有回頭。她知道自己的婚禮很隆重,就和年輕人舉辦的婚禮一樣隆重。是的,她已經不再年輕,從她依然漂亮的眼角聚起的細碎魚尾紋,就可以看出。她已經四十五歲,她即將成為一個再婚女人。

車,顛簸著前行。看看漫長的路,她,不自覺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婚姻,想起第一次結婚的場麵。那個年代,家裏太窮了。太多的人家,太窮了,窮得吃了上頓愁下頓,更別提娶妻生子了。看著哥哥的歲數從青年向中年的道路上狂奔,隻好噘著嘴順從了父母的安排,和另

外一個村子裏同樣窮困的一家人換親,在懵懂中步入婚姻的殿堂。 出嫁,如此簡單。唯一的嫁妝,隻是幾件衣服,一個可以梳妝打扮的小鏡台。坐上拉他的驢車前,媽媽攥著女兒的手,久久不願意鬆開:“孩子,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好好過,日子會好起來的。”她是在母親的淚眼中上路的,沒有鑼鼓喧天,沒有熱鬧的送親隊伍。那時,她的眼睛真美,像葡萄般,水汪汪的;她的臉頰粉嫩,嘴唇殷紅,像豔豔的山茶花;她的頭發真黑,就像流瀉的黑色瀑布。貧窮,掩飾不住青春的靚麗。她輕輕摸摸頭,噴了太多的發膠,硬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那已經白了的頭發,也仔仔細細染過了,一如年輕時候,烏黑油亮,隻是有些假。 家裏真是窮,多年煙熏火燎的堂屋,黑洞洞的,卻什麼像樣的家具也沒有。男人不高,瘦削的長臉上飄著菜色,隻是一雙大眼睛,很精神。她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就在這簡陋的家裏,開始了她的新生活。數著柴米油鹽,數著日月星辰,數著花開花落,日子就像流水般過去了。先有了女兒,後有了兒子,都有一雙她父親一樣的大眼睛。和別的孩子一樣,牙牙學語,腳步蹣跚,從圓球似的小不點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女兒長大了,像朵花;兒子也長大了,長得比父親還要高。家裏的舊屋翻蓋了,變為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比別人家的一點也不遜色。隻是,女人的頭發,花白了,男人的腰,佝僂了。“好日子是人過出來的。”她想起媽媽說過的這句話。是的,她一直記著媽媽這句話。是媽媽這句話,讓她咬牙挨過了那些苦日子,是苦盡甘來了吧? “短命鬼,日子剛剛好過了,你怎麼就去了呢?”想到死去的丈夫,她的心裏,又一陣酸楚。那些土裏刨金的日子,難啊!為了日子,男人耗盡了身上的體力,疾病纏身,早早離開了。女兒出嫁了,家裏隻剩下兒子和女人。為了兒子,她依然咬牙忍著悲痛,從牙縫裏省錢,希望兒子能娶上一房好媳婦。兒子,一副沉重的擔子,落在女人的肩上。 兒子有病。這是女人最大的隱憂。孩子的腿有毛病,小的時候,險些癱瘓。那時,正巧趕上天三奇集團(一家醫藥集團)做活動,為一些家庭有困難的孩子免費治病。孩子的腿,好轉了,現在,能和正常人一樣行走,但是不能幹很重的體力活。細心的媽媽就和兒子商量,開了一家賣雜貨的小商店,來維持生活。女人識字不多,但頭腦靈活,又想到一個賺錢的小生意。她買來一些生的扁豆,煮熟去賣。村裏的男人喝酒的時候,喜歡吃這種扁豆,口感綿軟,細膩,拿上飯桌還帶著剛出鍋時的溫度和氣味,比從店鋪裏買來的,要新鮮好吃,所以很受歡迎。每天,午後強烈的陽光裏,傍晚絢爛的晚霞裏,都能聽到她悠長、柔和的吆喝聲,伴隨著農家的嫋嫋炊煙,一起和諧地律動,消散。 沒有男人的日子,真是難啊!女人走過太多的苦日子,所以女人不怕苦。隻是女人覺得累,覺得孤獨,很想找個知心人說說話,倒到苦水,很想找個肩膀靠一靠。她的心思在和左鄰右舍的閑談中有所透露。兒子也知道,母親過得太不容易,也經常勸媽媽:“媽媽,你再找個人吧,我想讓媽媽開心。”女人看看兒子,歎口氣。於是,有些熱心人開始張羅著,給女人找尋合適的男人。 幾十裏以外的村莊,有個男人,高大,穩重,帥氣。他的妻子也是因病去世了,留下一個二十歲的兒子。莫大的人世,生老病死,日日發生著,一聲感慨。男人是村子裏的電工,管理著全村的電路問題,也算是很精明的人,生活很優裕。他的女人沒了,生活一塌糊塗,就想找個洗衣、做飯、說話的人,恢複以前有妻在的日子。在別人的撮合下,兩個人見麵了。半世的風雨,少了年輕人的羞澀,多了中年人的平和,兩個人侃侃而談,彼此留下很好的印象。 想到這裏,女人的臉上有了幾絲微笑。一陣連天的鞭炮聲,婚車已經進村了。街道上,站著很多村子裏看熱鬧的人,小孩子,在道路邊跑著,嚷著:“看新媳婦嘍!”“能再擁有這樣一次婚姻,也是無憾了。”女人的眼角淌出一滴淚,一滴幸福、欣慰的淚。 二

再婚後的生活,很幸福。男人知道疼女人,處處體貼女人。這是所有女人最在意的事情。女人,仿佛有了第二次生命,重活了一次。女人的臉上笑容多了,人也白胖了。她用心洗淨男人的每一件衣服,把家裏家外收拾得井然有序,把飯菜做得有滋有味,讓男人的臉上總是掛著抹不去的滿足。唯一不滿意的事情,就是女人總是惦記著家中的兒子,免不了總是兩頭跑。女人不在家的日子多了,男人的怨言也就多了。女人很自尊,她不想花男人的錢,她不想讓男人瞧不起自己。她不想讓男人不自覺地認為,她和他結婚,就是衝著他的錢來的。半路夫妻,也一樣有真感情。女人,在這個男人身上,得到了真愛的滋味,她不想用錢,褻瀆愛。 男人希望女人天天在自己身邊,天天為自己洗衣、做飯,男人想把錢,全交給女人來管理。男人,想回到原來的生活。女人說:“給我兩年時間,好嗎?”男人凝視女人的眼睛,看出真誠,看出真情,隻好答應女人:“好,我等你。兩年後,你是我完全的女人。”男人能讀懂女人的心思,女人感動,依在男人的懷裏,一如初戀的情人。在這個男人身上,她,感到日子的甜,就像蜜水一樣的甜。原來,女人四十,也如花,依然有灼人的魅力,吸引著男人。原來,男人四十,也如山,依然有厚重的風景,吸引著女人。 身邊的女人歎口氣。“給兒子說媳婦真是不容易!”“太漂亮、家庭條件太好的女孩子,看不上兒子,而太普通的女孩子,兒子也看不上。婚事總是不成。兩年的期限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兒子的媳婦還是沒有著落。心裏著急啊。”“我盼著就在本村找個女孩子做媳婦。我不在這裏的時候,她的娘家人能幫助兒子種地,能有個照應。”從擰緊的眉頭,能看出她心頭的沉重。”那麼多苦日子都過來了,那麼多難心的事都經曆了,還怕這點小事情嗎?你的兒子長得那麼帥,而且房屋也有了,婚事不成,隻是緣分不到,這事可不能著急。”我勸她幾句。 昨天下午,晴和的陽光裏,麵對綠色的麥田,我和女人坐在軟軟的田壟上,緩緩聽她述說,聽歲月的流水,潺潺流過。輕柔的話語,為我展開了一幅再婚女人的畫卷。粗陋的筆,記錄下一段人間真情,一段再婚女人的真情。

愛情關係

對於鞋子,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小時候家裏條件差,穿的鞋子都是母親和姐姐親手給我做的布鞋,夏天是方口單鞋,冬天是牛鼻子棉鞋,粗拙笨實。那會兒鄉下人的鞋子不分左右腳,方便,經濟。我少年的一個小夥伴他母親做針線活慢,他總是心急,一隻新鞋子做出來他就穿上,等另一隻做出來時,他這一隻鞋子就有些舊了,別人總以為他的兩個鞋子不是一回事。 我正二八經穿商品鞋是在上初二那年秋,在我一再要求下,父親狠狠心,大概三四塊錢給我買了一雙解放膠鞋,不久趕上去公社戲劇院參加毛主席追悼會,回來時天下細雨,我舍不得新鞋子沾泥,就光著腳丫子提著鞋子走了回來。那雙解放膠鞋幾乎補滿了補丁,直到鞋底子磨破才戀戀不舍扔掉。高中畢業考上師專,我才又一次穿上了商品鞋,那時母親病逝不久,家裏條件更差,可父親覺得兒子到城市去讀書,穿粗笨布鞋不好看,就從村供銷社賒了一雙斜紋鞋麵白塑料硬底的布鞋,直到師專畢業參加工作拿了工資我才把鞋子錢歸還人家。

少時在老家,一到正月初十,就包餃子,傳說這天晚上要鬧老鼠娶親,老鼠們娶親的轎子就是人的鞋子,所以睡覺前我就把臭哄哄的鞋子放在枕邊,生怕丟失鞋子。這是我最初知道的鞋子與愛情關係,老鼠的愛情也算愛情,雖然我一次也沒有目睹過異類娶親的場麵。而聽說把鞋子與人類愛情攙和在一起自然是成年以後的事了。鞋子與愛情本是兩碼事,一個物質生存的,一個是精神生活的,客體和主體雖然形狀迥異,可細琢磨,還真是那麼回事。

第一個把鞋子比喻愛情的人真是太有才了。 鞋子比喻愛情,體現了愛情的隱秘和曆練。鞋子居於全身最低端,緣分與磨合,協調與陪伴,奔波與互助,壓力的承載,堅韌的程度,都淋漓盡致地體現了愛情的特點。兩個本來沒有幹係的男女,因為愛情而走到了一起,組成家庭後就注定了風雨考驗。如兩隻鞋子一樣,既目標統一,又對立製約;既步步跟進,又必然有序;如果出現雙腳齊頭並進或單腳跳躍,那就是出了問題。鞋子是否舒服,隻有腳知道;愛情的苦和樂,隻有男女雙方清楚。一旦腳趾頭露出來,那就說明愛情或婚姻出現了問題。 鄉下罵那些出軌的女人是破鞋。我第一次知道破鞋這個詞,是一個我應該稱呼為奶奶的女人。我與她沒有任何親屬關係,隻是在一個村子裏的鄉鄰,那時她也就三十歲樣子。她輩分大,村裏許多人盡管比她大十幾二十歲,可不是喊她奶奶就是叫她嬸子。她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也經常跟那些小輩分的男人開玩笑。她人緣不錯,可她家成分有錯---富裕中農,這種成分介於貧下中農與地主富農之間,是貧下中農的尾巴,是地主富農的排頭,既可當貧下中農團結和使用的對象,也可作為地主富農批判的邊角料。如果單憑人緣,政治運動一般不會涉及到她,她挨批鬥就是因為她曾經與隊長搞過對象。那時她與隊長都還是純情男女,都在公社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演樣板戲,兩個人情投意合,可她娘家是地主成分,隊長是貧農成分,年輕的隊長要進步,在家人和村幹部勸說下不得不舍疼割愛,娶了一個貧農成分卻長相偏醜的女人。而她後來嫁給了我們村一個富裕中農的子弟。就是因為她曾經與隊長搞過對象,頗有危機感的隊長醜老婆對隊長看管很緊。一次她在村頭與路過的隊長說話時被隊長醜老婆看見,便醋意頓生破口大罵。她無端受辱,自然生氣,就與隊長老婆對罵了幾句,二人進而撕打,人高馬大的她撕破了隊長老婆的衣裳,結果被隊長小舅子給捆綁起來遊街。隊長小舅子是村民兵連長。別的四類分子遊街,都是脖子上掛一個紙牌子,她卻掛兩隻鞋。有人說是破鞋,當時年少的我對破鞋這個詞不理解,就仔細觀看她的鞋子,還納悶:她的鞋沒有破啊,咋說她破鞋?她痛不欲生,精神幾近崩潰。 現在想來可笑,因為現在破鞋不叫破鞋,叫開放。比如某個女子在情感方麵比較隨意,打聽這個女子時就會有人曖昧地說:“這個人很開放。”這實在是對開放一詞的玷汙。 其實,現在人們對破鞋一詞的稱謂轉變,也是隨社會變遷而變化。因為現在許多詞彙已經縮水,比如男女關係,這本來是一個相當正常的詞彙,因為世間就男和女兩類人嘛,男女要是沒有關係了,那這個社會怎麼發展?可現在一提男女關係,就專指不正常的男女關係了。作風問題有工作作風和生活作風之分,可現在一說某個人作風有問題,就是專指這個人在男女關係上不檢點。 過去鞋子打補丁很正常,腳上穿破鞋子的大有人在,那是艱苦樸素的標誌,可大家精神上的鞋子始終嗬護的很好。現在不一樣啦,別說補丁,鞋子樣式過時了就是破鞋,就要丟掉,可精神上的鞋子隨時都可能串幫掉底子。 過去鞋子破了市長管,社會和大家都來幫助補修,而被修補的人在政治和道德的壓力下可能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現在不一樣啦,現在鞋子破了市場管,是不是你腰包的銀子不充裕而沒有打點周到?是不是在幾個女人之間沒有搞好平衡而出現紕漏?因為許多貪官都因為女人而丟掉烏紗帽。這些詞彙看似不經意的縮水,其實已經把一些道德甚至政治問題推向生活化的一邊。生活嘛,就像吃飯,吃膩了饅頭,就吃大米飯,換換口味而已,某些人出問題,是因為這個人口味刁了一點,小節無妨,該提拔還是要提拔,該重用還是要重用,至於群眾反映,至於被拋棄的饅頭們的怨憤,至於大米們狐假虎威的胡作非為和提心吊膽,至於這些貪官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得隴望蜀饞涎欲滴地隨時向海鮮進攻,依然是生活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