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朦朧間像是有水滴倏忽滴到頸側,然後緩緩滑至鎖骨。
一滴,兩滴,三滴……
仿佛是從雨後屋簷上斷斷續續落下的,帶著涼涼的觸感。
緊接著腰間衣帶一鬆,那水滴漸漸彙成一股細流,越流越快,越流越急,直到流遍全身。不知是從何時起,這股水流從陰涼的洞穴流到了萬裏無雲的晴空之下,火一樣的太陽灼燒著它讓它不斷升溫加熱,直到蒸發出足以麻痹精神和理智的繾綣白煙。在這醉人心魄的雲霧中,我逐漸開始看不清東西,聽不清聲音,聞不清氣味……此時此刻,我隻感覺得到流竄在體內的那股熱浪,它早已消弭了最初帶來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強過一波令人欲罷不能的快感。
我不斷含糊不清地喚著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也在律動中一聲聲回應著我,直到我帶著這個名字墜進最深的深淵,最深的深眠……
鼻翼間始終癢癢的,我終於忍無可忍地伸出手去揉了揉那個地方,然而那感覺並沒有消失。我掙紮著睜開眼,模糊漸漸轉為清晰,我看清了此刻正安睡在眼前、與我相向而臥的這個人。
月影斑駁,透過窗欞投射在他臉上,繪成一塊塊凝滯的不規則圖形。
我無聲地彎起了嘴角,伸出食指輕輕戳在他臉上,然後一筆一劃地開始描繪那些圖形。指尖從眼角眉梢劃過,停在鼻尖繞了個小圈兒,往下沿著人中一路畫到唇瓣時又往旁邊勾勒,直至碰到嘴角。我稍微用了點力想要將他的嘴角往上挑,孰料這個睡夢中的人突然就抓住了我的手!
我默默地咽了口唾沫,略微緊張地看著他的長睫如積雪從鬆枝滑落時那般細微地顫動起來……幸而到最後恢複了平靜,並沒有要掀起的跡象。
“呼……”我暗暗鬆了一口氣,任他就這麼抓著我的手,不再繼續惡作劇。
今夜我們本來隻是為了拿回“春風”、順便成全兩對流浪鴛鴦這才參加婚禮入了洞房,偏偏陰差陽錯,因瞿墨在最後一刻突然身體不適神思困倦,故而無弦代替他來和我演了這出戲。隻是我們誰也不曾料到,在這樣一個為別人布置的新房裏,我們最終假戲真做了……
雖然這實在是一段漫長的時間,但無論如何我葉懷曲終究還是成了蕭靖雪的新娘——拋開所有其他的身份,這純粹是我們兩個人的結合。不過我自然也明白,今夜過後我們麵臨的道路將會變得更加難走,幸而兩個人在一起,很多事亦會變得比一個人時相對容易些,有失必有得。而最重要的還是我們以後終於不用再隔岸相望,經此一夜,相信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即便兩人分隔異處——
睡夢中,無弦與我相握的手忽而有了動作:他展開我的手掌,緩緩將他的五指和我的交錯起來,手心相合……我凝視他半晌,旋即湊上前去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即便分隔兩處,我們也會一起麵對,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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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和無弦帶上“春風”與瞿墨和曉鴦會和,用精心編造的理由拚命抵擋他們的狂轟濫炸。不過麵對這倆高智商的怪物,貌似也沒產生什麼顯著的效果……
四人一同回天宮的途中曉鴦依舊挽著無弦的手臂,隻是陰沉著臉,無時無刻不在用一種可怕的眼神死盯著我。至於瞿墨,他和我的關係好像一夕之間回到了初見時那般,冷冷淡淡的一句話也不肯說——
嘖,感覺他們已經看穿了一切,隻是心照不宣罷了。
不過令我奇怪的是,曉鴦這麼生氣還說得過去,瞿墨這又是湊的哪門子熱鬧?他是我師傅又不是我爹,幹嘛擺出這張生怕別人看不見的臭臉?
於是,我們就維持著如此讓人喘不過氣的低氣壓被天帝請進了偏殿議事。
“當初鬱瓊仙人為友人一首贈詩而造四神器,兩位雙雙羽化之後四神器連年流轉,四處散落,早已銷聲匿跡。此番三位愛卿協同吾兒將‘春風’帶回天宮,也算是慰藉了鬱瓊他老人家的仙靈,朕在這裏謝過諸位了。”
天帝說話的口吻很是莊嚴肅穆,然而因了他的形象實在太像一個和氣的發福富商,再加上終日不變的一張慈祥笑臉,濃重的親切感還是擋也擋不住地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