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宜久處的曉鴦來到玉清台,我習慣性地捏訣召來祥雲,卻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隻茫然地望著麵前的滾滾雲浪發呆。
正值此時,一個有幾麵之緣的仙君碰巧也來了這兒,他順勢托我幫他將一個包裹送到青丘去。心想反正無處可去,去去也無妨——況且這麼一提,我也稍微有點想玄漓了。
騰雲徑直來到玄漓的宅邸,卻被門童告知他已經出門往桃花林散步去了,於是我將包裹交給門童後也跟著去了桃花林。
往林子深處沒走多遠,一眼就望見玄漓白色的身影。剛想出聲叫他,猛地發現走在他身邊的竟就是瞿墨的師傅釋嵐……憶及先時他惡狠狠的態度,我條件反射地閉嘴,一個閃身躲到了幾棵桃樹後麵。
“……東西在九歌山,那地方魔氣彙聚,我們並不宜往。”這是釋嵐在說話。
“要是不去的話,小墨子會怎樣難道你不清楚?”玄漓倒是挺激動,“沒想到最終我還是晚了一步!如今錯已鑄成,若是我們不合力免去他的天雷咒,七天後等真正的天罰降臨,他必死無疑!”
免去天雷咒?天罰?必死無疑?……
我悄悄斂去周身本就不強的氣息,小心翼翼地靠在樹幹上。
“晚了一步?你做了什麼?”
“之前帶來給你療傷的丫頭可還記得?那就是小墨子‘解輪回’到這一世的人。”聽到這裏我的心咯噔一沉。“當初我不知道她已是那個魔女輪回的起點,想著能減少一點小墨子的罪孽是一點,便主動將那丫頭渡上來送到他身邊,暗地裏助那丫頭逃過小墨子幾次殺手,促進他們的關係……”
“……”
玄漓過去為我所做的一切飛快地自腦海中閃了一遍:送我上山時他特意給我護心鏡、身中庚戌的寒毒時他說服我去找瞿墨幫忙、在我和瞿墨身邊安插眼線、明裏暗裏有意撮合我和瞿墨……許多我之前並未上心的事現在想想才覺可疑。
真相越來越清晰,所有原先看來並不合理的現象都得到了圓滿的解釋,甚至那些容易被忽視的小細節都顯得如此別有居心。雖然這盤滴水不漏的局並非由玄漓和瞿墨聯手布成,但兩人無疑都煞費了苦心,不動聲色地便把我還有其他局中人耍得團團轉,毫無招架之力……
之前我意識到一直以來竟是被瞿墨利用已是心力交瘁,哪裏還想得到玄漓這一層?——如今看來,從一開始在凡間與那個衣衫襤褸可憐兮兮的老人相遇時,我就已然毫無察覺地入了局……
嗬,到頭來,我身邊到底有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像我以往那樣平淡如水地與人交往明明就很好,可這些家夥偏要以一副副貌似真誠的虛偽嘴臉來招惹我,隻待我好不容易對他們掏出真心時再拿它狠狠摔到地上,踐踏、碾碎……
我靠著樹幹不知不覺地往下滑,結果一屁股坐到了一根斷掉的樹枝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下一刻,玄漓就一陣幻影似的出現在了麵前——
“……丫頭?”
我沒有抬頭,隻聽出了他聲音裏的顫抖。
麵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我故作不覺,頓了一會兒才不痛不癢地問:“釋嵐長老呢。”
“他先走了。”他草草一答,驚疑不定地盯著我:“你……”
“我累了。”我打斷他徑自站起來,他上前欲扶我卻被我一把拍開。“別碰我。”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立在一旁的玄漓先是神情不安,接著很快恢複了鎮定,想是也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早已沒有回轉的餘地。他像往常那樣對我微微一笑,笑容裏有些苦澀:
“丫頭……對不起。”
不知為何,在一日之間看清了這一場又一場殘酷的現實後,我始終沒有十分激烈的怒火,隻是覺得空虛,像心上無聲無息地被溶了一個大洞那樣涼涼的空虛……也許正是因為這空虛才致使我拿不出充沛的感情來發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