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寺院種了一池蓮,此時正值初夏時節,蓮葉間藏著許多羞答的花苞,剛展開一兩片花瓣,探出小腦袋來打量這個世界,微風拂過,便又急忙埋首在荷葉間,宛如待字閨閣的姑娘,不勝涼風的嬌羞。
我驚訝於自己這樣的想法,我明明是一個僧人,如何能憶及姑娘家?
佛說,眾生平等,我用一種極溫和的目光打量著那池蓮花,花瓣在繚繞的霧氣中隱現, 蓮花開得並不明豔,極淺的粉,被水暈開,恰如江南士子折扇上描摹的淡遠。
再沒有那樣荒唐的想法,唱誦的經書音節在我耳畔回響,內心漸漸如淨如明鏡,塵埃不染。
鍾聲遙遠地傳來,我邁開步子走遠,臨到長廊盡處時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滿池的淡粉碧綠,腦海中浮現的是夢境一般臻美的畫麵,好像有什麼在腦海中影影綽綽地展開來,耳畔的誦經聲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遙遠的呼喚:“喂,老公啊……”
老公?這是什麼意思?
我搖搖頭,最近定是蟬聲擾人,讓我睡不安穩,是以頭腦中出現怪誕的想法了。
“阿鈺……”
轉眼間蓮花池中幻化出一個少女,淡粉羅衫,一波秋水含情睇意,眸光一轉,舉目青山出,回首暮雲遠。
笑間,四分明媚,四分靈動,還帶著兩分清淺的邪氣。
她的麵容卻是極為模糊的,模糊到讓我想不起來。
我隻下意識地一退步:“女施主為何到貧僧院子來,莫非,”我望著她,“莫非你是精怪?”
那個少女的麵容仍舊是朦朧的,像籠罩著一層霧氣,她伸出纖長的手,試圖想撫摸我的臉,我退後,她的聲音帶著絲寥落:“阿鈺,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我正要說話,隻見眼前一團白影閃過,轉眼間,蓮池哪還有少女的身影,飄飄散散的,隻是忽濃忽淡的白色霧氣。
我將此事告知三元師兄,三元師兄拍著我的肩膀說:“念舟師弟啊,師兄看你是動了凡心,所以出現了幻象,不如跟師兄一起還俗,下山去找兩個美女。”
我拍下他放在我肩頭上的手,斜斜望著他:“師兄還是一個人去吧。”
“不行,師兄窮的叮當響,錢沒有,怎麼抱得美人歸。師弟還是跟我一起還俗吧。”
“師弟亦是身無分文的。”
“沒事,”他嘿嘿一笑,“就師兄我這皮相,肯定不會有美女投懷送抱,但是你就不同了,”他竟輕佻地摸上我的下巴,我厭惡至極地拍下他肥厚的手,他繼續眉飛色舞道,“看你長得多俊啊,人美女肯定倒貼也願意,來個十個八個,師兄也能跟著沾沾光啊。”
我現在能記起一個月內的事情,以前的人事物卻一概沒印象,眼前的這個肥肥矮矮的男子是我的師兄,我們睡在同一間房裏,住持師父要他好好照顧我。
而這個師兄,卻一直在鼓動我還俗。
我想不出師父為什麼要安排一個這樣好色懶做根本不像僧人的人在我身邊,對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後來讀維摩經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佛祖的頓悟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我知道了,師父一定是想派人幹擾我,考驗我是否誠心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