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的身體恢複了,回到香湧寺,突然發現,三師叔不見了,寺廟裏多了一個異常漂亮的女人。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來自哪裏,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上山,但是,我很不喜歡這個女人,她不但刁蠻,而且異常固執,寺廟裏的生活本來很平靜,然而自從有了她,寺廟裏就雞飛狗跳。
她對寺廟裏的一切都不滿意,尤其對矮胖子,她嫌矮胖子做的飯菜不好吃,又嫌矮胖子見了她不問候,他一見到矮胖子,就會橫眉冷對。她看到我照樣板著臉,好像我欠了她半吊錢。我起初還以為她對每個人都這樣,後來看到她對淩光祖麵帶諂媚,對二師叔滿麵春風,才知道她是在欺負我和矮胖子。
她這麼挑剔,按說應該來自大戶人家。然而大戶人家的女兒身上有一種孤傲的氣質,這是別人模仿不來的,是從小就擁有的優裕的家庭環境培養而來的,而且那時候的大戶人家的女兒都識文斷字,上過新學。那麼她出身於貧寒之家吧,看起來又不像,她的首飾戴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式樣翻新,而且還有一雙城市裏的闊太太才擁有的貂皮大衣。
她可能很聰明,她知道這個寺廟裏淩光祖和二師叔處於上等階層,我處於下等階層,矮胖子處於更下等的階層,而她自己把自己歸入了上等階層,所以就有意識地欺壓我和矮胖子。
我和矮胖子商量怎麼報複她。
有一天,天氣陰沉,寺廟裏香客稀少,矮胖子讓我到寺廟後找艾蒿,他要編成火引子。我就去了。因為香火旺盛,寺廟前是通衢大道,可以並排行駛馬車;寺廟後是一條羊腸小道,僅能容一人通過,道路兩邊是叢生的荊棘。
我沿著羊腸小道到山坡下行走,山坡下有一片艾蒿叢,艾蒿是做火引子的上佳材料。我剛走了十幾米,就與那個女人相遇了。她上山,我下山,她一路走得很急,因為天色陰暗,遠處響著隆隆的雷聲。
女人站在下麵喊道:“你快給我讓開。”
我站在上麵喊道:“你快給我讓開。”
女人喊:“你是個什麼玩意,快讓開。”
我也喊道:“你才是個玩意兒,快讓開。”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滾滾雷聲在耳邊響起,天空中掉下了豆大的雨點,砸在我的脊背上,讓我哆嗦了好幾下。我本來想要讓開,可是我看到那個女人也哆嗦了幾下,心中湧起了快感。我不讓了。
我不讓,她也不讓。我淋雨,她也淋雨。本來,隻要她一側身,或者我一側身,另外一個人就可以通過了。可是想到她對我總是不友好,我偏不給她側身。
我等著她給我側身,她也沒有側身。我想著,你才來寺廟幾天,小爺在寺廟裏一把土一塊磚建寺廟的時候,你在哪裏?小爺在寺廟裏給泥塑塗色的時候,你在哪裏?小爺把寺廟經營得紅紅火火了,你才來了,你來了就給小爺擺譜,你算個老幾,小爺才不吃你這一套。
女人望著我,我望著她。都在淋雨,都在痛苦,但誰也不願意側身讓一下。現在下雨了,艾蒿淋濕了,我隻能回到寺廟裏,隻要回到寺廟我就不淋雨了,但是隻要她能夠遭受淋雨之苦,我也不怕淋雨之苦。
隻是可惜,我肚子腫脹,想要上茅房了。
突然,我的身後響起了叫喊聲:“呆狗,呆狗。”是矮胖子的聲音,他問:“你在那裏做什麼?下雨了,下雨天外麵是不能待的,待久了會生病了,生病了可就麻煩了……”
我打斷他的話說:“我在這裏和人頂牛。”
矮胖子來到我們身邊,看到我們滿身都是雨水,凍得臉色煞白,他一下子樂了。矮胖子說:“呆狗,你等著,我馬上回來,我給你帶一個好東西,你肯定想不到,但是你看了肯定會很喜歡……”
我說:“我快等不及了,我想上茅坑。”
女人臉上帶著陰險的笑容:“哼哼,都要上茅坑了,還不讓,老娘等著你把屎尿拉在褲襠裏。”
我說:“我偏不把屎尿拉到褲襠裏,我偏不讓你如意。”
過了一會兒,矮胖子拿了一把雨傘,他歡天喜地地把雨傘遞給我:“呆狗,給你雨傘,你把雨傘撐開,就淋不上雨了,雨傘平時用不上,下雨天才能用上……”
我說:“我急著要上茅房。”
矮胖子說:“那你快去,我換你。你知道茅房在哪裏?往左邊走,拐彎再走,牆角就是。”我上了無數次茅房,肯定知道在哪裏,不需要他指點。說話囉嗦,是他的一貫特點。
我爬上幾個台階,看到矮胖子一手打著雨傘,一手叉腰,臉上寫滿了得意和滿足,嘴上絮絮叨叨。那個女人臉上滿是沮喪,她快要哭了。
我上完茅房後,跑過來替換矮胖子,矮胖子說:“行,你先撐著,我做好飯就來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