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老頭和那個青年商量了一會兒,然後說:“豁出去了,就賣給你們。不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胖老頭說:“我們身上沒有多少錢了,這樣吧。”胖老頭指著瘦老頭說,“他和你們在一起,貨物你們也帶著,我回京城賣房子,房子賣了後,拿錢取貨,怎麼樣。”
粗布老頭很難受地說:“弄了半天,你還是沒錢,沒錢你要什麼貨。算了,我還是送給大東家。”
胖老頭急了,他拉著粗布老頭的衣衫說:“別這樣啊,老哥,七天,你給我七天時間,我絕對把兩千二百塊銀元送到你手中。”胖老頭又指著瘦老頭說,“有他在你手中,你怕什麼呀。”
粗布老頭似乎很努力地想了想,他說:“那好吧,我們繞開大路,不能回縣城了,走弓背,去周家口。”
順娃讓我帶著老頭去周家口,粗布老頭也要去周家口,周家口是個什麼村子?它一定很神秘。
粗布老頭和那個青年在前麵帶路,我和胖瘦兩個老頭在後麵跟著,那晚的月亮很好,照耀四周如同白晝,遠處的山巒、樹林、丘陵都像在牛奶中浸過一樣,又像一幅潑墨寫意畫。路邊有蟲鳴聲響起,時斷時續,時急時緩。
順娃告訴我說,要去周家口,出了北門,隻要一直左拐再左拐,就到了。可是,粗布老頭帶著我們行走的線路並不是這樣,他時而左轉,時而右轉,時而上坡,時而下坡。到底哪一條路才是正確的?
大約行走了半個時辰,前麵出現了一座村莊。夜色中的村莊就像一頭蹲伏的巨獸一樣,黑魆魆的,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村莊大約有十幾戶人,有兩三點零星的燈火在閃爍。
我們走到村口,我看到村口的大樹下站著一個人,他看到我們走過來,就迎上來,可是在距離我們隻有幾步路的時候,他突然轉身離開。這個人的舉動很狐疑,月光下,我隻看到他年齡不小了,留著山羊胡子,然而,他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順娃說會有人在周家口等候我們。如果這個村莊就是周家口,那麼這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人,是不是就是等待我們的人。而他等待我們,為什麼見到我們,又突然離去。
粗布老頭帶著我們走進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有前院後房,有兩邊廂房,看起來是大戶人家。粗布老頭說:“這個院子就是我家,你們今晚就睡在這裏。”
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如果這戶人家真是粗布老頭的,那他家應該不缺錢,他為什麼還要替人挖墓子?但是,這個想法隻是一晃而過,我很快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尿憋醒了,獨自起床,看到胖瘦兩個老頭睡得正香,天亮後,可能胖老頭就要去京城湊錢了,瘦老頭被扣押在這裏。我想,為那些盆盆罐罐,連房子都賣,何苦呢?
我不知道廁所在哪裏,想拉屎,找不到茅坑,就打開院門,去往野外。走在村道上,突然聽到幾聲毛驢的叫聲。我知道現在半夜了,北方農村有一種說法叫“驢半驢半,驢子一叫,夜晚過半。”
我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呆狗,呆狗。”
我大吃一驚,真想不到在這個偏遠的小村莊裏居然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還有人認識我。我循著聲音望去,看到有一戶人家的屋簷下,有煙鍋的紅火在閃爍。他每抽一口煙,煙鍋頭的紅火就明亮;他不抽煙鍋了,紅火就黯淡。
我這會連拉屎的意識都沒有了,我問:“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個人站起來,走到月亮地裏,我才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站在村口大樹下的山羊胡子。
我問:“你叫我幹啥呢?”
山羊胡子說:“你先把你的事情辦完了,我們借一步說話。”
我感到很蹊蹺,在村口的野地裏匆匆解了手,就來到山羊胡子的家中。山羊胡子的家也很不錯,高房大廈,青磚綠瓦,坐在他家的房子裏,我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我。
山羊胡子說:“順娃說你會來這裏,但沒想到你會來得那麼晚。”
哦,原來是順娃給他介紹我的,我一下子放心了。
山羊胡子說:“跟著你來的那兩個生麵老頭,是不是順娃交代的?”
我說:“是的。”
山羊胡子問:“怎麼又會有另外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