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是寺廟,我假扮成寺廟的和尚,尋找能夠在這種牆壁上鑿洞的瓦匠。
我打聽到這座縣城旁邊的一座村莊裏,有一個手藝高超的瓦匠,我剃光頭發,穿著袈裟,敲著木魚,來到了他家,說城隍廟需要改建,要與縣衙接通,需要在牆壁上開一個小門。
他爽快地答應了,說為寺廟做事,就是為菩薩做事,分文不收。
我們四個人,冰溜子、一炷香、瓦匠和我,沿著連接兩個縣城之間的煤渣路,走向寶興縣。那時候的鄉村公路還沒有鋪設柏油,人們做飯用的是柴禾,好一點的是煤炭,把煤炭燒後形成的煤渣鋪設在土路上,車子碾碎,布鞋踏碎,就形成了煤渣路。這樣的路麵,在下雨天照樣能夠行走,而土路下雨天就會變得泥濘。煤渣路就是那時候鄉間最好的道路。
我們來到寶興縣城後,徑直來到城隍廟。城隍廟與縣衙隻有一牆之隔,這時候,已經快要到黃昏了,城隍廟裏沒有了香客,縣衙裏也已經下班了。
我指著牆壁對瓦匠說:“今天時間晚了,幹不了多少活,你就在這裏先挖一個洞,明天接著幹。”
瓦匠很高興地答應了,他拿出瓦刀和鍁頭乒乒乓乓幹起來,先把鍁頭放在下麵,用瓦刀插進磚縫裏,一使勁,白灰就紛紛落下來。那時候沒有水泥沙子,隻能用白灰充當水泥沙子。還有的是把糯米搗碎,和黏土攪拌在一起,充當黏合劑,古代很多城牆都是這樣築起來的。
瓦匠掏盡了白灰後,用瓦刀一別,牆上的磚頭就剝離了牆麵。他在這堵歲月斑駁的牆麵上鑿洞的時候,很有技術,牆洞的上麵呈拱形,這樣牆壁就不會倒塌。如果掏成了方形,牆壁很快就會塌下來。牆壁倒塌的巨大的聲響,會暴露我們的目的。
牆洞掏好後,天色也陰暗下來。透過牆洞,能夠看到縣衙院子裏一棵蒼老的楓樹,和縣衙緊閉的大門。我對瓦匠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點來幹。”瓦匠很爽快地答應了。
瓦匠離開後,我們關閉了城隍廟的廟門,然後從牆洞裏魚貫而入,進入了在我心中感到無比神聖莊嚴的縣衙。我四處張望著,看著夜色中的一間間房屋,突然感到一種自豪感和驕傲感。你不就是一個縣衙嗎?你不是很牛逼嗎?老子現在進來了。
一炷香果然是開鎖高手,他手中拿著一根鐵絲,鐵絲的前麵稍微有點彎曲,他把鐵絲塞進鎖孔裏,一勾一拉,鎖子就可以抽開了。
每個房間的布置都很簡單,幾張桌子,幾把凳子而已。那時候的桌子也都沒有抽屜,凳子也沒有靠背,有靠背的那叫太師椅。借助著窗外的月光,我們查看每張桌椅,不但沒有發現金印,而且連任何值錢的東西都找不到。
我們從那些房間裏走出來,心中充滿了失落。突然我看到這座院子還有一個後門,透過後門的門縫,能夠看到裏麵有一間房屋,和前麵的這些房屋建築風格都不一樣,像一座小廟。
後門有門無鎖,兩個生鏽的門環,用一根粗鐵絲扭結在一起,我們試了幾次,沒有特殊的工具,都不能打開這扇門。
冰溜子看著那棵高大的楓樹,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從一間房屋裏取出一條長長的繩索,背著繩索爬上楓樹,然後把繩索的一頭拴在樹枝上,另一頭拴在自己腰上,輕輕一蕩,就落在了牆壁上,然後順著牆壁滑落到了後院。
一炷香也這樣進去了。凡是做盜賊的,都身材瘦小,身手敏捷。
冰溜子隔著後門,問我能不能也蕩進來。我為了顯示自己的手段,讓他把繩索的一頭綁在那座房屋的門環上,然後我像淩波仙子一樣,飄飄蕩蕩,從天而降。
冰溜子和一炷香都看呆了,他們說:“你還有這一手?”
我說:“我天生就會走繩索,你隻看到我刻章子,我走繩索的技藝,比刻章子要高得多。”
後院的那間房屋年代久遠,即使隔著厚厚的木門,我們也能聞到一股濃鬱的黴味撲鼻而來。木門前有高高的台階,我們走上台階的時候,感到腳下打滑,這裏肯定經常見不到陽光,所以長滿了濕漉漉的苔蘚。
木門是對開的,中間掛著一把鐵鎖,一炷香鼓搗了半天,也沒有打開。遠處傳來了巡夜打更的腳步聲,一個的腳步聲很重,一個的腳步聲很輕。重的是人,輕的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