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華的後背忍不住又寒顫了一下。撈屍撈了七年,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遇到。他立馬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沒敢再亂動這具女屍,快速地浮上水麵,在鄭重的拉拽下,爬上了漁船。
“叔,下麵還有東西?”鄭重嗓音低沉。
“還有一具。”鄭立華喘著粗氣。夜風呼嘯而過,他渾身冰寒刺骨,趕緊躲進船篷下。
鄭重奇怪地看著他:“不撈嗎?”
“你別問這麼多了,快把船往岸邊靠。”鄭立華抱著身子,抵禦寒冷,朝岸邊一揚頭,隨即目光就落到了船板上。
先前撈起來的屍體是具男屍,看其穿著麵貌,似乎隻有十五六歲左右,此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船頭。清冷的紅光映照在它的臉上,仿佛給雪白的麵皮鍍上了一層血色。
鄭重撐起長蒿,朝手電光聚集的橋底劃了過去。
“老鄭!”離靠岸還有六七米,岸上已有人忍不住喊叫起來。他們都已看清,船頭躺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身。在他們的印象裏,這麼些年來,但凡鄭立華出船,還從來沒有撈不到的屍體。
漁船穩穩當當地靠在岸邊,岸上的民警們搶上船頭,把屍體抬起,轉移到了岸上。
一直在人群後方哭泣的女人撲到了最前麵,抱住屍體哭天搶地。兩個民警連忙輕撫她的後背。另一個民警卻攔開他倆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莫大的哀痛襲來之時,最好的安慰,就是任她哭啼,任她發泄。
一個民警悄悄地走到鄭立華的跟前,小聲說:“錢的事,明天來所裏……”
他還沒說完,就發現鄭立華拉住自己的胳膊,神秘地扯了扯。
民警皺眉問:“怎麼了?”
鄭立華小聲道:“剛才在河底,我還摸到另外一具屍體,是個女的。”
民警驚訝不已:“還有屍體?是什麼樣的情況?”
“一具女屍,綁在一塊大石頭上,沉在水底,不知死了多久,都已經腐爛了。”
多年的辦案經驗,使這名民警立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具被綁在石頭上的女屍,僅捆綁了石頭這一點,就可以初步推斷,這多半非屬自殺,而是一起他殺案件。
“你沒有把屍體弄上來嗎?”民警著急地看著鄭立華。
鄭立華壓低了聲音:“殺人的事,我可不敢亂碰,怕破壞了你們要的東西。”
民警果斷地說:“馬上下一趟水,把繩子解開,弄屍體上來,走,我和你一起去。”他回頭向近處的一個民警說:“小張,給所裏值班室打個電話,有案子了,叫老王和他的徒弟明天一早來一趟入龍橋。”
小張驚奇不已:“有案子?”
民警來不及回答他,就跟著鄭立華跳上了漁船,鄭重撐動長蒿,漁船又朝入龍橋的第二個拱洞駛了過去。
來到出事的水域,鄭立華叼了一把小刀,二話不說就跳入水中,摸索到屍體,把捆綁住屍身的麻繩割斷,拉著屍體浮上了水麵。
屍體被弄上了船,一股腐肉的惡臭就散發開來。
民警捂住鼻子,蹲下身,手電光圈在屍體身上來回移動。
這具女屍身長約1米65,下身穿牛仔褲,上身穿一件白體恤,但已被湖水潤得發綠。女屍雙手簸張,像要拚命抓住什麼東西似的,麵容浮腫,有輕度腐爛,瞧不清五官,隻能看見分得很開的嘴、慘白的牙齒和圓瞪著死魚一樣的眼睛,看樣子已經死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女屍的體恤耷拉掉了一邊,露出了左肩頭,可以看見輕微腐爛的肩上,有一塊淡紅淡紅的東西,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湊近細看,大略可以看出那是一隻蝴蝶,一隻蝴蝶狀的紋身。大概是長時間浸泡的緣故,蝴蝶紋本該鮮麗的顏色早已淡褪了許多。
鄭重把船慢慢地撐回了岸邊,女屍被弄上了岸,擱在橋洞下一塊平坦的水泥地上,那塊地已經讓民警們清掃幹淨了,不會弄髒屍體。接著他們中有人返回橋上,從麵包車裏拿來警戒線,拉開來。現在是深夜,屍體不能亂動,必須先保持在離案發現場最近的地方,等天一亮法醫和勘驗人員來了,勘驗完現場後,才能把屍體往所裏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