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憨婦人母女同入黃泉道,小靈童無知惹禍遭毒打(1 / 3)

楊玉庭坐在卡房裏,連送飯的人都沒有。不過這是民國時期,形事犯罪不至於餓殺,自有牢營罪犯生活開支,當然,每一過罪犯的生活規定不高。犯人食堂的司務人員那才叫克扣,一天兩頓牢飯,每頓給一碗希粥,那希粥就是幾粒米在碗裏如蝦子遊水一般,喝起來餿酸餿酸的味道,跟兩三天的淘米水一樣,這都是衙門裏的公幹人員吃的剩飯燒的。一小碟鹹菜,那就隨便你愛吃不吃。楊玉庭那裏這樣受過罪,吃,餓不擇食,吃下去可以保命。卡房裏那是生不見天,死又不入地的地方。不然,怎麼叫坐卡房嘞。楊玉庭家裏更是糟糕,楊春秀見娘已死,跑到未婚夫家裏去過日子去了。楊玉坤家裏幹活幹膩了,飯菜都吃不上,出去找長工幹,幫人好,有飯吃,有衣穿,還有工錢拿,倒是覺得樂不思蜀,自己樂得無牽無掛。正所為好吃懶做去幫人。可是人眾的田禾都收光了,為獨楊家的稻子倒在田裏。害得李家大院的鴨子,每天結群到正衝裏來撐死撐活飽餐了十多天。楊家家裏剩下楊三嫂母女二人。楊三嫂隻是一個不識數的憨婦人和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楊三嫂的智力隻在一個五六歲的小孩之間,象她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事,做一點事情也荒唐之極。飯是煮不熟,希粥勉強燒得來。米壇裏,她隻知道一次煮一升米,煮一次盛在木盆裏吃幾天。倒是老鼠吃得多,人吃得少。老鼠爭吃得打架雷吼。壇子裏的米煮完了,當然煮完了就煮完了。她沒有別的辦法,有一點她卻忘不了。肚子還是知道餓,餓了吃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她結婚後從來沒出過門,今天卻不同,因為心裏發慌,發慌得象喝了二兩燒酒一樣,好象天地都在動搖。她分不到天南地北,竄來竄去竄到李家彎。李家彎是一個大院子,這個大院沒有外姓,七八人家都姓李。李二善人是這裏的首富,其它七個戶有四個戶是二善人的佃戶,有三個戶是自耕中等農戶。雖說是大院之稱,卻不是同房接屋。一戶一棟是分別開了的單門獨戶。被茂密的竹林分隔開了的,楊三嫂餓暈了頭,小孩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更不是什麼寶貝。她是她,我是我。她的死活卻從來想不到哪裏去,根本就沒有智力想到還有一個孩子。婆婆在的時候,當然強加給她撫養。可是米煮完了,她餓暈了,世間一切全忘了。很想的是有一樣能吃的東西,可是什麼也沒有看見,那怕一隻蜻蛙,一個蝗蟲也是美味。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個母雞領著一群崽子走了過來。楊三嫂急了,忙撲了上去,上天有眼,總雙手沒有放空。抓住兩隻小雞,掐死一隻放在衣袋裏。把另一隻扒去毛皮,撕成幾塊生吞了。那母雞護崽心切,因為楊三嫂撲下去在也沒有爬起來,她再已沒氣力站起來,跳在楊三嫂身上亂喙,母雞對楊三嫂有恨,邊喙邊叫,恨這個那裏來的惡人,活剮生吞吃了它的崽子。這事卻驚動了養雞的女主人李侯氏,李候氏出門一看,見一個人撲在那裏跟雞打鬥。他以為是小偷,找來一根竹扁擔,不管青紅皂白,上前一扁擔。楊三嫂本來離死不遠了,如何還受得了一扁擔,隻見那人動了兩下在也沒動了。李候氏在也沒打下去。一看卻是楊三嫂,楊母去世,李候氏去燒過香,所以便認得。也知道她是一個傻婦。可是這楊三嫂一點回應都沒有,眼睛以經定了,沒閉也沒轉動。進前用手一摸,她以經死了。

李候氏急了,急得全身發抖。出了人命案那可不得了。人命案三十三翻,死人旁邊有活鬼。就是路人都可報不平,李候氏不是楊三嫂,她不是傻子。人已經烏呼了,卻不能等著大禍臨頭。找來一個割草背筐,幸好楊三嫂早已成了幹枯的柴塊一樣,重不過四十多斤。李候氏又怕又累,一口氣揹楊家,回不過氣來差點暈倒了。候氏看見屋簷下有一柴草,把楊三嫂抱來放進柴草窩裏。神不知鬼不覺,便悄悄回去了。雖然放心,還是做了幾晚惡夢,老是看見楊三嫂。

楊三嫂的女兒的命比起娘更差遠了。她其實不該生在這個世上,而是不該生在楊家。她出生以來,比那沒有父母的孤兒還要孤兒。她娘無知,她卻是一個無知幼童。可以這樣說,三歲多了沒吃飽過一頓母乳,腦殼長來根墳墓裏挖出來的枯骨沒有兩樣,隻不過多了一層皮和希疏又細又黃的軟發,身上一根根肋骨弓起來,好在還有一層皮裹著。四肢更嚇人手杆兒又細又硬,伸手摸上去,好似幹枯了的樹枝條。她不知道什麼,什麼是爸爸媽媽,不知道這就是人間世界,不知道一切的一切?三歲了,由因身體發育不良,其它呀語一樣不懂,也說不來。隻知道一個字,“要”。她要什麼,又向誰要。除了幾陣秋風吹得竹葉唦唦的響,連一隻鳥的回音都沒有。她朝著房後的坭路上爬,爬到山邊,路旁有一個土地石棚,棚裏有兩個石刻人像,他就是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他們是沒有同情心的,也不會說話。小女孩爬到這裏再也爬不動了,伸著一肢小手仰麵攤在額前,頭臉撲在坭路上,已經是最後的掙紮。楊玉庭坐了兩個月卡房。曽縣長一天清閑問起李師爺,有關楊玉庭的事。

李師爺道:“楊家不知怎麼回事,沒有人來送飯,也無人來說情。楊家好象沒有人了。”曽縣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人生笨了,腦髓被人吃了,給裝一腦殼的豆渣。本縣明知此案情冤枉,也無能為力。叫火夫弄點好飯好菜叫他吃了回家去,別在這裏曽加負擔。”楊玉庭被提前釋放,楊玉庭坐了兩個月牢,已經瘦得皮包骨,好在縣長開恩飽餐一頓,自已自由了。平時在家的時候,沒想過家,老是往街上跑。今天不一樣,知道自已有一個家。家裏根牢房裏有天讓之別,自已的家是多麼的溫暖,自已的家睡著是何等的安穩。楊玉庭急急忙忙奔回家裏,走進大門一看,一張蜘蛛網牽了半間屋。桌上有一個木盆,盆裏有一個盛飯的小木飯瓢,一個碗一雙筷子,碗上的稀粥痕跡早幹了。楊玉庭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孤獨,一股寒意直透脊梁。廚房裏也不知多久沒動過煙火,人都不知道跑道那裏去了。家裏一無所有,傻瓜老婆在那裏,三歲女兒又在何處。楊玉庭到房前屋後去,那怕是傻妻,或者小女兒一個親人也不至於這般淒涼,孤獨。終於在柴堆裏找到了憨妻。不過她已經死了,死了多久當然不知道。人卷在一堆,很是僵硬,重不過五十斤,真象一條凍死的老狗。她睜著一雙灰色無光的眼睛,深深凹在眼匡裏。她沒有合眼,已閉不上眼了,死得心有不甘。楊玉庭把門取下來做停屍板,把憨妻抱到停屍板上。